起,喂到她嘴边。
他靠近时?,程荀又闻到了?那股檀木线香味。
程荀就着他的手喝完水,方才还未曾注意到的喉咙突然干得发痒。她伸出手指,微弱地拽了?拽他落到床边的袖角。而他顿时?会意,又倒来一杯水。
反复喝了?四五杯水,她才觉得活过来了?。她找了?找声音,试探地开了?口。
“我……”
这声音果然干哑得吓人。
她咽了?口吐沫,继续道:“我睡了?多久?”
晏决明?将她扶回被子里,替她仔细掖好被子,才轻声道:“不过几日。你?醒过来就好。”
程荀没反应过来,眨了?眨眼睛。
晏决明?坐在床边,指腹隐秘地擦过她的发梢。
中秋日,他从京城匆匆赶回扬州。在胡瑞的暗室外,他见到了?程荀。
那夜,她打?开暗室的门,清浅的月光洒下,晏决明?下意识便屏住了?呼吸。
只见她朱唇点翠、云鬓堆鸦,穿着大红嫁衣,原本?应是美?得不可方物?。
可那张精心妆扮的脸上,却布满了?斑驳血迹。
数不清的血珠,黏在她的眼角、侧脸、长发间。那血迹甚至汇聚成线、蜿蜒而下,在苍白的脸上织出一张猩红可怖的网。
下一秒,伴随着胡品之气?若游丝的呻|吟,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而他这才看清她的神情。在那交错纵横的血网中,她目光平静、冰冷,像是一片久冻的冰原。
在那瞬间,晏决明?莫名听?见有寒风呼啸而过,他心中一座伫立数年之久的高塔,无声地倒塌了?。
他却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说不出口。
他站在一侧,僵硬地等待着她的审判。
最后?,她望着他,目光悠远,像望到了?更远处。
他知?道,她透过他,看见了?另一个人。
她说,程六出,我为你?报仇了?。
那一刻,晏决明?清晰地感知?到,他身体?里某处隐秘的、从未道与外人言的锁链,断开了?。
——而那条锁链,连接了?他的过去与未来,支撑他苦苦走到今日。
他近乎无措地看着她,可她却好似再也承受不住今夜的种种,如?一只染了?血色的枯叶蝶,飘飘扬扬落到地上。
他慌忙接住她。怀中的人双眼紧闭、脉搏微弱,连呼吸的起伏都平静得微不可察。
灭顶的恐惧如?同天罚,落到他的头顶。
他抱起她,纵马飞驰而去。
身下的黑鬃马从未跑得那样快。急促的马蹄穿过街市,扬起一片尘土。
终于回到观宅门口,马儿?还未站稳,他便抱着她一跃而下,一路飞奔一路吩咐仆从找来苏老、备好热水与药材。
苏老匆匆赶来,看见浑身浴血的程荀也并未多言。沉着脸把完脉,他挥退众人,凝重地对他说了?一番话。
说完,他便拿着方子出去亲自制药了?,独留晏决明?坐在屋中,艰难地理解他的话。
什么叫“心血亏耗,恐令寿数有碍”?
……阿荀才十六岁啊。
她理应有幸福而漫长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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