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地狱之门,以及身后这个男人向他展现出来的赤裸裸的血腥报复——这些都是尚宇哲想也没想过的事情。
他未必是不清楚那三人不会有丝毫自惭之心,未必是不明白如果落到他们手上自己也许会比韩承甫沦落到更深的地狱,他看清楚了一切,因为这样残酷的现实作呕,生理性抗拒展现于眼前的人性丑恶深渊。
他不是不想反抗,他只是做不到。
他不习惯。
尚宇哲把自己藏在洗手池里太久了,缩回了自己的壳内。好像但凡这个世界还有一角能让他容身,他就会挤进去,只要活着就好,不管条件怎么样。
李赫在五指穿进他的黑发,攥紧了,把他的脑袋提了起来。
尚宇哲头皮被扯得生疼,被迫仰头看向前方,水声还在继续,但被洗手池挡住的视野清晰了。他望见镜子中的自己,由于镜面泛黄模糊,映出的人脸微微扭曲,倒让比尚宇哲心目中自己的脸要容易接受一些。
因此他还有心情小声说:“……谢谢你。”
绕是李赫在,也结结实实愣了几秒钟。
他上过无数谈判桌,也在谈判桌上听过无数报价和筹码,那是一个个令人匪夷所思的数字,但他永远漠然,镇定自若,冷静相待。
可是现在在这破败狭窄的休息隔间,对着一面旧镜,灰尘被水流惊扰纷纷扬扬蒙昧口鼻,被他提着头发的大男生囚于此中,开口竟然在致谢。
李赫在离奇地问:“你谢我干什么?”
“谢谢你,帮我欺负他们。”尚宇哲是真诚的:“如果没有你,我可能会完蛋了。”
白皮肤的人眼睛很少是黑的,色素使然,大部分会偏于棕色。尚宇哲是个异类,他虹膜的颜色很深,因为情绪内敛平时显得十分冷漠,真正了解他的人会明白,他本身是冷漠的反义词,那么这片纯粹的黑色也就显出了无限的包容,夜似的广袤。
即使他倒映在不够清晰的镜面里,成为两抹涂鸦,也依旧是温驯的颜色。
李赫在意味不明地凝视镜中的他许久,久到内心中随暴力释放的野兽一寸寸匍匐叩首。
他承认尚宇哲是圣母,但不愿见得他对任何人都播撒这光辉,让神圣变作廉价——怒其不争涌上的愤怒,却又平息在这光芒之下。
他推翻了自己之前说过的话,人生头一次反复重复:“霸凌过你的人就在外面,现在不需要我,你可以亲自走出去让他们完蛋。”
尚宇哲短暂沉默,仍然说:“我做不到的。”
李赫在闭了闭眼睛,忽然更用力地拎他起来,再睁眼时,他不像最近在尚宇哲面前的李赫在了。换句话说,他更像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在隔间外面的时候,他现在更像是他自己。
“你看看你。”
李赫在的嗓音低沉,天生的,刻意压下时几乎有种金属震颤的质感。撼动听者的神经:“看看你的样子,你认可他们的话吗,你觉得为什么他们会盯上你?”
尚宇哲随着他的话语平视镜子,脸上露出迷茫的神色。
“因为你懦弱?你贫穷?还是因为你的缄默,你的纵容?”
“都不是,只是因为……”
“你是怪物而已。”
话音落下那刻,李赫在骤然用空着的那只手掌捞了把池中的水液,用力往镜面上一抹!厚重的浮灰沾染上了他矜贵的掌心,模糊的镜子被人为擦出一道尚算清晰的光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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