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中有丘壑, 是我之前小觑了足下。如今我危在旦夕,朝不保夕,此次本是沙鸥岛主点了一条路, 让我进京寻求朝廷的帮助。但始终不得其门而入, 没想到天可怜见今日让我遇到许兄弟, 却不知许兄弟可否帮我?”
许莼看侬思稷行了大礼,有些不好意思连忙笑道:“沙鸥岛主?原来是他指点你的?倒是一条明路。”
侬思稷苦笑道:“连他如今也行踪不定, 许久不见了,他原本也是飘忽不定之人。我之前本想求援于他,数次寻之不见, 想想也只剩下这最后一条路, 这一路行来还罢了。但如今见到许兄弟, 墙上挂的江海河山, 心中记挂海防边疆,再想起你未加冠,便敢远行海外, 可见胸中抱负非同凡响。听说许兄弟很得皇上器重,只能厚颜问问许兄弟了。”
许莼心道方子静都指点你了,你若是真的到了京城, 恐怕方子静自己也会安排人去为你牵线搭桥。不过他如今去了浙地赴任了吧?子兴大哥就未必会管这些事。说起来昨儿太匆忙,竟忘了问问方大哥了, 实在有些见色忘义了……
想到此处,他面上又微微耳热, 只道:“侬大哥打算怎么做?”
侬思稷看他改了称呼, 便知道这是愿意帮忙了, 心下放了一半的心, 苦笑道:“我如今一无所有, 不敢说尽其所有。但能奉出唯有忠心罢了。我事先也写了个折子,先给许兄弟看看,看还能添减些什么。只是我自幼读书不太好,也因此我父王不太看得上我,这折子也不敢给旁人看,只能自己掂量着些,恐怕粗了些。许兄弟若能帮忙润色一二就更好了,我见过你们科举的文章,那确实是文采飞扬,我实在没这个本事,也不敢让人改。”
许莼心道侬大哥啊你没看错我我真的文才不咋地。他忽然想起一人,道:“我文才其实很一般,但我却有个朋友,恰好是在津海办案,他智谋出色,文才也是一等一的,为人也可靠,此事倒是可以让他参谋参谋。”
侬思稷有些顾虑:“此人可信否?”说实在话,这位许兄弟什么都好,就是为人太仁善,太容易相信人,豪侠仁义不可否认,但他说好的人,却要稍微打点折扣,权衡一二,指不定是冲着许兄弟的钱权才来结交的,未必可靠。
许莼道:“可信!嘴密,办的都是大案要案,但是从来没和我们透漏过一字!智谋过人!而且深得皇上信重。不过看侬大哥您,如果您担忧,那我就直接替您递了折子。也无妨。”
侬思稷一怔:“递折子?往哪里递?内阁吗?还是四夷会同馆?”
许莼道:“不过内阁,直接封好,请皇上身边的内卫直呈皇上,此事就绝密,只有你知我知了。”
侬思稷:“……”他看着许莼清澈双眸,心道:能给皇上直呈折子的官员能有几个?还是我之前打听错了,市舶司提举是个大官?
他有些茫然,但很快又认为是自己不了解朝廷机制,想了想道:“不可,不怕许兄弟笑话。我不擅智谋,恐怕写的折子并不能打动皇上。我只有这一次机会而已,本来来京城就是要找门路,如今有了许兄弟,又有这位文才过人的朋友做参谋,那自然是更全一些。我可不会写那些弯弯绕的,我也不知道能用什么条件来打动皇上支持我。”
他有些惆怅:“我母亲早逝,舅家凋零,军中打仗多年,如今却发现忠心部将也不剩下几个了,实在一无所有。”
许莼宽慰他:“大浪淘沙始见金,最后剩下来的人,才是真心效忠于你的属下。一无所有才是你的优势,一无所有才能一往无前。”
侬思稷:“……”他看许莼笑得很开朗,带了些少年人的不食人间烟火的娇气来,仿佛是被人好好保护着宠溺着,未经风霜摧折,才有这么一往无前的没心没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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