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叩首道:“臣惶恐,臣无能……恐怕难以胜任……”他几乎哽住,忽然重重磕头起来。
谢翊不说话了,冷冷盯着贺知秋,贺知秋只不断磕头,额头很快破了,流出血来,御书房里安静犹如坟墓一般,四角虽然都站着内侍,却连呼吸声都不闻,只听到砰砰的磕头声。
过了好一会儿,谢翊才淡淡道:“你是不敢?你怕得罪了天下读书人?”
贺知秋停住了磕头,匍匐着,身躯微微发抖:“如为国为民有利,臣愿为陛下赴汤蹈火,粉身碎骨。”
谢翊冷笑了一声:“卿的意思是,朕这是误国误民,无道之举?”
贺知秋手臂微微发抖,抬起头来,满脸血痕:“臣不敢,臣只是良心不安。”
谢翊慢慢道:“良心?”声音里带了些讽意。许莼那一笔跳脱之字还在他案上,他说“名利催发良心”,这孩子纵有侠义之心,却不知,名利场是泯灭良心之所。
贺知秋闭了闭眼睛道:“陛下,臣有罪,是那书坊东主得罪了臣,臣挟私报复,便私下通报京兆尹,是想着小惩大诫,封了他的店,让他吃个教训便罢了。如今眼看因臣一己之私,便要连累那书坊东主惹上谋反族诛之大罪,连累君主失德,良心难安,求陛下恕臣挟私报复欺君之罪,臣死罪。”
他一头重重磕在金砖之上,闭着眼泪流满面。
谢翊过了一会儿才问道:“店主是如何得罪你的?”
贺知秋脑子嗡嗡响着,涩然回道:“只是……口角……”
谢翊轻笑了一声,温声道:“贺卿家若是只为良心,那不治罪那店家,也可以,此事仍交给你做,一个月之内,朕不管你找哪个由头,只把这事办了,朕就赦你无罪,还要提拔你,如何?朕看卿平日里也颇有几个仇家,倒可从他们下手,翻翻他们的诗文……”
贺知秋只听得毛骨悚然,闭了眼睛,忽然一行清泪落了下来:“陛下,古时君王便采诗以观民风,治国之道,必先通言路,陛下您是千古难有的圣君,臣万死恳请陛下,宽仁大度,不罪谏臣。陛下当神器之重,当有容人之雅量,臣请皇上三思,勿兴文字之狱,一旦此事由头一开,士林文人之间寻章摘句、攻讦诗文、挟仇诬告、党争便起、流毒万年,国将不国,有玷圣君之名。”
谢翊慢慢重复道:“挟仇诬告……”
贺知秋落泪:“是臣以睚眦之怨生事,失德在先,臣请陛下问罪。”
谢翊道:“若是朕一意孤行,偏要行这文字狱,你待如何?”
贺知秋抬起头来,面孔上已满是哀恸:“臣请死谏,不欲陛下失德。”他闭着眼睛,面如土色,知道自己寒窗苦读二十年,终因一念之差至此,心中悔恨当日为着私念,公器私用,以至于一败涂地,大好前途,尽皆被自己误了,但如今皇帝一心要借此由头整治士林,此事一启,乃天大的祸事,譬如从前“乌台诗案”遗祸万年,无论如何不敢再想自己那点私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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