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灯点亮些,别伤了眼。”
许莼连忙将几上的油灯抽开拨片,灯亮了起来,谢翊这才发现原来几上,墙上都有灯枝,对面许莼正跪在榻上去将墙上的灯架也一一点亮,双足又露在外边,小腿肌肤薄而透,脚踝血管清晰可见,充满着少年人的勃勃活力。头发胡乱披在肩上,一身袍子揉得稀皱,侧脸鼻头通红,眼皮尚且红肿,睫毛湿的,眼珠子被眼泪洗过,灯下看着亮而剔透。
谢翊心中暗自叹了口气,转身先将那卷轴打开,铺在几上。
许莼转头看到这画展开满纸青绿,宫阙上群鹤翔集,失声道:“是《瑞鹤图》?”
谢翊笑道:“对。”
许莼又惊又喜,低头下来仔细看了看,震撼道:“这……好像是徽宗真迹?不是说收在内宫珍藏了吗?”
谢翊道:“宫里时不时会举办义卖,将内库里的东西通过内务府义卖给各皇商买办,拍卖只记账,不收现银,各地皇商回到本地后,将所认的钱折成粮食存入各州县义仓,以供灾年之备,这是定例了。这画去岁就已卖了出来,主人正好与我有些交情。知道你喜禽鸟画,前些日子我就已与他要了来,本就备着要送你的,太忙了一直收着。可巧今日正好听方子兴说了,索性便带过来给你。”
许莼大为感动,心中知道能买到宫廷义卖之物的,定然不是一般人,九哥讨了这画,必然付出了大人情,且未必是之前要的,只怕是知道今日自己受了委屈,才巴巴地去拿了来深夜拿给自己。他低声道:“这样的真迹,宫里也舍得拿来义卖……”
谢翊轻描淡写道:“亡国之君的画,留着不祥,不若卖了还能活些饥民。晚上看画也看不清楚,你先收着吧,明日光线好了你再慢慢赏玩。我还有旁的东西要给你。”
说完却是从下边提了一个书箱来,给他道:“这几本书,你有空自己看看,若有什么不懂的,只来问我,这是禁书,不要让外人看到。”
许莼怔怔打开那箱子,看到里头几本书,都是半旧了,但书页平整,看书名分别是《藏书》、《史评》、《焚书》、《初潭集》等,里头批注甚多,看着字迹银钩铁画,超逸秀绝。
许莼注目于那字上,一边问道:“禁书?”
谢翊笑道:“是,这都是李卓吾先生的著述,我少年之时偶然读了,觉得很有益处,便将他的书花了点心思收起了,学了数年,这最后一本是我读书的时候顺手写的一些心得,你也可看看。”
许莼看是如此珍贵的书,手轻轻拂过那字,心里想着原来这是九哥的字,写得这般好,一边心中惭愧,退缩道:“可是九哥,我不学无术,这样珍贵的书,您还是留着,放在我这里,浪费了……”
谢翊道:“你看了就不浪费。这位卓吾先生,也是闽州人,和你母家一般,亦是出身海商世家。原本姓林,因着祖先得罪了御史,家族被扣上了谋反的罪名,家境败落,不得不改姓李避祸。后来考科举进官,十分有才学,千古卓识,可惜离经叛道,狂傲不羁,最后被诬下狱,自刎于狱中。他曾说过,‘我有二十分识,二十分才,二十分胆。’”
许莼道:“他的书为什么会被禁?”
谢翊道:“因为他说‘人皆可以为圣’,‘庶人非下、侯王非高’,狂悖乖谬,非圣无法,大逆不道,所以朝廷正统容不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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