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就在这时,那个声音清晰地出现了,这一次,他可以根据声音方向去判断声源。
隔着几层的人,小滑轮和地砖的摩擦声若隐若现,几秒之后人影也若隐若现,只不过比别人都矮了一截儿,平视的话肯定看不到。人影很缓慢,像是逆流而上的鱼,必须要用尽力气才能冲破这些人层,可是越近了就越慢,仿佛被水面的张力困住。
脏脏不明所以地看着那个人影,直到真的到了能够完全看清楚的距离。
最先看清楚的不是人的模样,而是衣服上的刺绣花纹。那是他曾经在父亲家里和房东花园里见过的美丽植物,有着“幸福归来”这一花语的铃兰。它有着翠绿色的枝体,白色小花灯一样垂向下方的花朵以及优美的弧度。
不知不觉间,脏脏朝那边走了一步。
轮椅上坐着一个清瘦的女人,穿着一身白色亚麻布的连衣裙,她的头发低低挽了一个卷,中分,有着洁白的额头和因为出汗而黏在鬓角的发丝。她用双手滑动轮椅的轮子,在人高马大的外国人堆里面格外娇小苍白。她速度很慢,慢慢地滑行到两三米开外便不再动了,两个人互相对视,周围的人也没好意思从他们的视线当中穿过。
脏脏不认识她。
完全没见过。
但是当看到她左眼下方的那颗泪痣时,又觉得他们见过了。
女人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既不着急也没有惊慌,只是静静地注视着眼前的人,像是将脏脏从头到脚打量着,每一眼都看到了骨头里面去。脏脏的长头发也低低地挽着,懒得扎高省得麻烦,他们继续注视着。
周围的嘈杂不见了,人流消失了,声音隐身了,光线却明亮了。
几番扫视之下脏脏才发现她并拢的膝盖上有东西。
几番扫视之下,女人才去拿她膝盖上的东西。
脏脏往前走了一步。
女人举起了手里的纸。
纸上是3个中国字,非常简单,只要上过小学的小学生就能读出来。可是即将上大学二年级的脏脏却从没念出来过。
“是妈妈”。
字体娟秀,下笔有力,是练过书法的字体,但是究竟是什么体脏脏却不知道。他又往前走了一步,歪着头琢磨这3个字的发音还有背后的深意。胸口仿佛覆了一层粘稠的泥沼,有甩不开又急于甩开的捆绑感。妈妈?他从没想过这个词会出现在自己的生命里,它是什么?它代表什么?它具有什么能量?这些可能都是一个理科生分析不出来的数据。
他再往前走了两步,皱着眉的样子很认真,认真到严峻了。没有人念给他听,可是这3个字的力量太大了,大到冲破了他坚固的耳膜,震耳发聩。
是妈妈……这是什么意思?
是怀胎十月的链接,是共享过一个身体的事实,是胚胎用寄生的方式在母亲的身体里扎根最后安全脱落。是脐带源源不断吸收营养,掠夺母体的钙质,将所有能用的养分纳为己用,最后发育成头骨巨大的胎儿
是羊水,是胎囊,是胎心和胎芽,是经历撕裂的产道降生后那一声吸气和哭泣,披着母亲的鲜血从此到了人间。而这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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