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的脚腕,宛若一段自九天采撷的月光。
真可谓:疑是洛川神女作,千娇万态破朝霞。
沈忘遥遥地瞥了一眼引得众人狂热的漪竹姑娘,就转而观察起这河畔的靖江众生相。他们有的呆若木鸡,嘴角挂着晶莹的涎水;有的面露鄙夷,却又不舍得移开视线;有的艳羡异常,口中多出秽语。
沈忘饶有兴致地一一扫过去,直到一位混在人群里售卖豆干的小贩引起了他的注意。那小贩看上去约莫四十岁左右,霜雪过早地侵染了他的鬓发,让他看上去比同龄人还要苍老些。他穿梭在人群中,一边叫卖,一边向宝船上的倩影投去深深一瞥。
他的眼神与围观的众人迥然不同,那目光里掺杂着难以言喻的欣慰、愧疚、释然、期待,让人不禁动容。沈忘被那小贩拼命掩饰,却又还是隐约泄露的情绪所吸引,频频朝他看去。
然而,在那一眼之后,小贩便再也没有对河上的宝船予以关注,相反,他开始借着叫卖的机会,不断在人群中梭巡,似是在找什么人。
沈忘还欲再看,却发现茫茫人海,哪里还有那奋力跋涉的小贩的影子,只得将目光重新投向那雕梁画栋的宝船。
当一滴水融入海洋,当一粒沙落向地面,婆娑世界便是它们最好的伪装。
在沈忘无法分辨的人员稠密,寸步难行的人群深处,有两个身影正缓缓地,小心翼翼又无比眷恋地靠在一起。其中一人正是沈忘苦苦寻觅而无果的卖豆干的小贩,另一人则是一身男子装束,脸上蹭满了脏污,却难掩眉眼间无双的风姿,竟是一名女扮男装的美人。
他们二人隐藏在人群之中,两只手颤抖地紧紧抓握在一起,渗出冰凉的汗。
“焕臣,今日……我们能如愿吗?”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这边厢,忙活完客栈事宜的张坦也赶过来凑热闹,他拼尽全力拨开人群,好容易挤到了沈忘和程彻身边。
“沈……沈解元……”他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水,讨好地弯着腰:“漪竹姑娘的大日子,倒是把全县人都引了来,我来的路上几乎没见着人,谁想都挤在这儿了!”
“掌柜的,这位漪竹姑娘是何来历,竟能惊动全县百姓为她梳拢?”沈忘问道。
张坦闻言,立刻挺直了腰板,侃侃而谈道:“这位漪竹姑娘来头可大了,虽然不知她是如何入得欢场,但甫一露面,便艳惊四座,光是“点花茶”这一项,就重逾百金!去年京里来了位贵人,给江南五府的欢场都来了一次“评花榜”,咱们靖江县的漪竹姑娘可是得了状元!”
所谓评花榜,即是模仿科举考试的功名头衔来排列名妓等次,也分一、二、三甲,一甲三名自然便是状元、榜眼、探花,漪竹姑娘能独得花魁,可见其艳名之重。
张坦兴致勃勃地说完,却觉出几分不对劲来。沈忘此次进京正是赶考而去,他却在一位解元面前,大谈特谈名妓中的“状元”,这不是指着和尚骂秃驴,让人下不来台吗?
当下面红耳赤地俯身作揖道:“我这张臭嘴……沈解元莫怪莫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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