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鸨一眼认出?令牌上的身份,点头哈腰就差屈膝:“敢情是落将军家的小姐,既然小姐开口,我们自然不敢抢人。”
落家的小姐……
那果?然就是落婉婉。
崔婉凝轮回了很?多世,卷轴无规章地四处漂浮着。
厌惊楼没有心情看她的日常吃喝,似乎是急了,一把拽过卷轴,胡乱又粗暴的翻过一卷又一卷,最后终于找到她进门后的记忆。
“招娣这名字不好。”
小重山已入夏,小姑娘一身翠衫坐在桌案前。
她面前敞开着雕花窗,花色倾泻满院。
站在她旁边的丫鬟高挑清瘦,比初见时肉眼可见的养白也养胖不少,衬不上绝艳,却也是清秀有余。
落婉婉用毛笔蘸着墨汁写?字,“我想想,今日小满,人生?实难万圆,小满即可安心,你叫小满可好?”
丫鬟悄然红了眼,眼神间是掩不住的感动:“我听小姐的。”
“不听我的,要听你的。”落婉婉不住摇头,挂在发?髻上的玉穗不听话地在脸上晃动,“对外你是我的丫鬟,对内你是我的姐姐,比起身份尊卑,我更希望你在我面前可以开心些。”
卷轴里的小姑娘笑吟吟地,恰逢花枝探头,暖意落入到她的笑里,一切都?明媚许多。
崔婉凝怔怔看着,有些许出?神,她早已忘记这段记忆了。
她几乎忘记,是落婉婉给她新生?,是落婉婉教她好好做人,是落婉婉让她明白,她是有人爱着的。
最后为什么走到那一步了呢?
崔婉凝已经想不到最开始的目的了,她不想做这地上泥,只想做那人上人。
厌惊楼呼吸不稳,指尖颤着继续拨弄卷轴。
他在崔婉凝的记忆里看到了他,还有落婉婉。
他们相遇,相识,还有那无法宣之?于口的青□□意,她就像是一个?见证者,以肉眼记录了这一切。
躲在暗处的丫鬟好比那躲藏在黑夜里的老鼠,阴暗窥视着家人对她的宠爱,慢慢从羡慕走到嫉妒,再从嫉妒一步步走向怨恨。
她有时会?心态难平,悄悄往她所服的药里掺水,每次见面说着外面的风景,说着让她羡慕的一切。
日复一日中,情况终于陡转直下。
落婉婉脉象稀薄,太医说她过不了新年。
当天,落婉婉隐瞒病情,和?他度过最后一个?中秋后,送他去了归墟山。
那盏写?着她心愿的灯盏放飞,又被小满收回。
厌惊楼感觉自己?快要死了。
心脉具乱,那一幕幕都?如同钝刀子般,一刀刀凌迟着他。
可他不敢眨眼,不敢说话,自虐般地让自己?继续看下去。
在崔婉凝的记忆里,落婉婉就是一朵从明艳日渐走向枯败的花。
在他满心期待着从归墟有所学成,拿回灵丹救她性?命时,她已经没有了明天。
他得?知落婉婉病情时,落婉婉已经油尽灯枯了。
厌惊楼苦心拿回来?的摄魂珠如同那盏花灯,轻易落在了崔婉凝手上。
床榻上的少女身形轻薄到犹如蝉翼,她没有把珠子续婉婉的命,私心掩藏,眼睁睁看着她咽气,闭眼,在亲人的哭啼声中让她进入棺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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