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男子的眼中,便已经是一处极其糟践的地界。
在陈国, 类似的所在, 不过是为后宫各处做粗使活计的地方。其中的宫人,虽然身份低微,拿的也是微薄的月钱,走到外面矮人一头, 但到底还是正经做活计的人。男子到了岁数,更是能放出宫去,回家嫁人,相妻教女。
可是在蛮子的地界上, 就全然不是一回事了。
他们既将下人视作奴隶,也不讲什么礼教规矩,那些在掖庭中苦命做事的男子,任凭军官贵族们肆意欺辱,予取予求,客气些的走时丢下几个赏钱,要是遇上不讲情面的,连一枚铜板都不会留下。
这等事情,向来是习以为常,从无人主持什么公道的。那是高位者不屑于去看的阴暗角落。
当初在黑鹤城里,陆雨眠便告诉过他,被俘虏的男子人人都害怕被分派去掖庭。
而眼前,小阏氏竟连将他抛进掖庭,都嫌不够,甚至要将他发卖到花街柳巷,塞进那等勾栏楼子里去。
那样的地方,男子只要踏进去半步,这一辈子就算是没了人模样,到哪里都遭人唾弃。若真要他去,还不如让他一脖子吊了更干脆。
小阏氏对他,竟能忌惮到这样的地步。
“请小阏氏恕罪。”那一厢的陆雨眠已经忍不住起身,向那怒不可遏的人作礼求情。
“既是他年轻不晓事,给三殿下惹了麻烦,哪怕要打要罚,都是该当受着的。”他道,“只是,到底还是干干净净的男儿家,要是落进那等地方去,余生也便毁了,还求您垂怜。”
面前的人将他瞥了一眼,目光像刀子似的割人。
“都这样没皮没脸了,还说什么干干净净呢,让人听了闹笑话。你是什么身份,也敢在这里做本宫的主。”
“奴不敢,请您息怒。”
“别以为你如今腆了脸,能在宫里伺候,就是什么有体面的人了。你也不过是陈国来的一个二手货,要是再多嘴多舌,只凭本宫一句话,将你一起发卖去花街,大可汗也不会问上一句。”
陆雨眠闻言,像是让针刺了似的,肩头蓦地一抖,脸色清晰地白了下去。
崔冉听着,也不由得既忧心,且有愧。
各人能活到如今,都已经很是不易,不该再因他的缘故,去将旁人给拖累了。小阏氏眼前这样大的怒气,不是谁能劝得下来的,非但帮不了他,且只会将无关的人给卷进去。
他向那一边轻轻地摇了摇头,示意对方不必再说。
这一幕也未曾躲过小阏氏的眼睛。
“少在本宫跟前眉来眼去的。”他冷笑道,“给我滚出去。”
陆雨眠无奈,默默行了一礼,依言退了下去。
经过崔冉身边时,他从眼角递了一个极担忧的眼神过来,崔冉瞧见了,面上却不敢表现出分毫,以免让人瞧见了,又招来一通冷嘲热讽。
他只能合了合眼,示意自己明白,好让对方稍为安心,心底却不由得生出一丝惶然。
在这北凉的皇宫中,陆雨眠自身尚且难保,是绝无什么本领帮他的。而此刻的赫连姝,又在城北的练兵场里,对此间情形一无所知。
如果小阏氏执意,真要将他卖进花楼,那他便会当真陷入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绝境了。
此时此地,他无人可以依靠,只有自己。
“来人。”那厢小阏氏已经扬声吩咐,“还等什么,这就把他带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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