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已经决意守口如瓶,心底里终究是怕的。崔冉让她捉住肩膀时,忍不住紧闭了眼,“啊”的一声喊出来。
半晌,却没感到刀落在胸口的动静。
他睫毛颤了又颤,底下一片水光,小心翼翼地睁开眼,就见赫连姝的脸近在眼前。下颌绷得紧紧的,眸子里盛着怒火,底下却还有几分他看不明白的神色。
“接着。”她头也不回地喝道。
他没回过神来,远处的尔朱云却意会了,连忙紧赶几步上来,从她手中接过那把被夺去的刀。
赫连姝的目光只钉死在崔冉脸上,忽地扳着他肩头,用力一扯。
“给本王滚。”
滚,却也不是他一人滚。
他被生拉硬拽着出了县令的院子,也不敢开口问是去哪里,只一路沉默着,随着她的心意。
赫连姝显然是怒到了极点。她从前待他虽也粗暴,从不肯看在他是男子的份上,手脚稍轻一些,可并不很爱动手,也没有凌虐欺辱人的嗜好。
而今日,她当真没有留情,一路推搡,手底下力气大得厉害。崔冉让她推得踉踉跄跄,几番险些跌在地上,扭头看看她的脸色,连一声也不敢出,只撑起身子来继续往前走。
有县衙里的下人远远地经过,见了这一幕,都惊得脸色发白,不敢言语。
他们都是经了昨夜一场变故的,今日又瞧着县令让人擒去问话,如今大约还不知道县令已死,但也是慌得人心惶惶了。再一见着这位阎罗般的三殿下,将一个柔弱男子踢踢打打地一路过来,更是不知所为何故,望着崔冉的目光里同情与惊惧交加。
还没等近前,索性一回身忙忙地跑开了,只不愿惹了赫连姝的晦气。
崔冉就是这般,让她一下推进院门的。
门前有个小槛,他脚底下虚软,又经不住赫连姝力气大,一下绊进去,跌进院子里,双腿跪在石板地上,撞得生疼。
他一时站不起身,就听头顶上的声音怒气冲冲,“给本王起来。”
他跪在地下,以手撑着地,喘息了几声,声音极轻,“起不来了。”
身后的人沉默了片刻,随后有一只手,极粗暴地扯着他后心的衣裳,不顾将他勒得咽喉发紧,硬是将他提了起来。
他捂着颈间,咳了两声,呛得满面通红,望着眼前的人。
地上是潮的,也不知是前几日落的雪,正逢化的时候,积了一地的水汽,还是昨夜救火的时候,让人给抬水来泼的,总之此刻是一地的湿滑泥泞。
他不过跪了那一小会儿,膝下两片便被濡湿了,寒气正透过外袍,往里头渗,激得他全身都泛起冷来。
手上也脏了,他试图在不引人注意处,悄悄地蹭干净,结果反而越蹭越花,两手皆是尘泥。
赫连姝看着他这一番小动作,脸色冷漠,“别再和本王耍花招。”
他怔了怔,默默将手缩到了身后,“我没有。”
院子里没有第三个人,两相都不说话,便静得有些怕人,空气里还弥漫着昨夜的烟火气,即便是火熄了,一时也散不干净。
这是他住的院子,他没想到赫连姝把他带回这里来了。
“你,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他小声问。
说来也怪,前些时候借住的时候,也不过他与鹦哥儿两人相对,他只觉得舒适且安心,较之从前在路上忍饥受冻的时候,这一方简朴的小院子,简直仿佛琼楼玉宇一般。
然而此刻,或许是昨夜过了火,四处透着一股颓败气息,或许只是因为赫连姝周身的寒意,竟使他身处其中,而不由生惧。
眼前人看着他的神色,就冷笑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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