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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莲香心里骂得欢,手上动作却十分麻利,她熟练地拿了个缺口的饭碗,把鸡蛋磕进去搅匀,然后加水加调料,想了想又加了一小勺子猪油,最后放在灶台上盛热水的小锅里。
做完这一切还没完,她从缸里盛了点灰色的粗面,然后加水开始和面,接着又去拿柴火烧火拉风箱,忙得脚不沾地。
一个拖着鼻涕泡的小男孩从外面走到灶台边,嘴里嘟囔着:“娘,额饿。”
刘莲香骂道:“饿饿饿,你饿死鬼投胎啊,一天吃多少顿啊,什么家庭啊,一边玩去,马上就能吃饭了。”
刘莲香声音并不小,宋知音就住在隔壁的窑洞,自然可以听见。她也不傻,知道妯娌这是指桑骂槐呢。
她从小脾气大,又是娇养着长大的,鸡蛋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她记得小时候宋公馆一天就要消耗上百枚鸡蛋。但这样的话是决计不能往外说的,托了山高路远的福,村里除了公公,至今还没人知道她的出身。
嫁到凌家村的这些年,宋知音也开始学着做一个勤俭持家,温婉可人的妻子,她的丈夫是十里八乡少有的高中生,运动开始以后才被迫终止了学业,两人结婚以后,她先后生了俩小子,现在又有了闺女,日子过得倒也平和顺遂。
索性她演技不错,满村上下都觉得她是个既漂亮又有文化还识大体的城里媳妇。
只是这样的日子过得久了,难免会觉得乏味。
有时候午夜梦回,她总会看见儿时的自己,倒不是惦记那时候奢靡的吃穿用度,而是有盼头,没错,有盼头。
宋知音靠着墙壁,视线透过模糊的玻璃看向窗外,除了尘土飞扬的院子,目光所及只有一堵泥巴铸的墙……和一个在骂骂咧咧的中年妇女。
宋知音开始在心底问自己,面对妯娌的不喜,到底该怎么做。其实她已经努力学着忍耐,不同对方计较,好像这样也能显得自己宽和大度些,有几分从前先生教导的大家闺秀的模样。她害怕自己某一天也变成一个乡野村妇,为了一枚鸡蛋斤斤计较。
下工铃响了,村里渐渐热闹了起来,男人女人们扛着锄头从田里下工。
一个少年扛着挎包飞奔回到院子,路过灶台喊了一句:“大嫂——”
刘莲香赶紧把人叫住,她小心翼翼地把锅里的鸡蛋端出来递给少年:“别磕着了,端给你二嫂子。”
少年咽了口口水:“知道了。”
然后小心翼翼地来到宋知音的房门口,轻轻敲门,得到里头的准许,才推门而入。
这一幕落在刘莲香眼里,她忍不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一个个的,大的小的,都护着她!敬着她!
刘莲香小声骂了一句:“规矩多呢,她还以为自己是皇帝老爷的公主不成,娇得很!”
有几个路过的婆姨透过矮墙看见她,笑着朝她打招呼。
“莲香,在忙呢?”
“忙甚呢?伺候你弟媳妇呢?”
刘莲香挤出一个笑脸:“麽,额扫地呢。”
等人走了以后,刘莲香的笑容立刻垮了,她感觉所有人都在嘲笑自己。
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她要伺候一大家子,还要带几个娃娃。凌家二儿子读过书,是个有出息的,如果没有意外,凌保国肯定是叫二儿子接班。
身为老大家的,什么都没有,明明是长嫂,却跟个佣人似的,真不公平。
可公公是生产队副队长,他的权威自己也反抗不了。
想到这里,刘莲香不免悲从心来,她闷闷不乐地找了个空地坐下,连晚饭也不想煮了。
凌家佑把鸡蛋放在小炕几上:“嫂子,吃鸡蛋了。”
宋知音点了点头:“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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