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苏轼和文同过来,王方把手中的笔放下,给他们介绍了纪远。苏轼见了这一屋子的书,惊得说不出话来,他们苏家也算是藏书颇丰,更别说他外祖家,可比起王家,似乎还是小巫见大巫,王方这间书房里,书架通梁,高处的书甚至要用梯子去取,一个个格子里,摆着各种各样的书籍,光从书背上的名字就可以看得出来,没有一本是重复的。当时纪远愿意留下来,也不是没有垂涎王家藏书的原因。
王家能有这么多藏书,与王浮喜欢收集书籍有关,也与他们现在做的生意有关,书铺老板若是没有点存货,怎么卖得出去书?这里只是王家藏书的一部分,另一部分在书铺学堂,那里有一整间屋子,王浮称作“图书馆”,专门安排了人做借书登记的事,凡是王家人,不论主人、下人还是在王家临时做事的,都有资格去借书看。
纪远揉了揉眼睛,把视线从纸上挪开,问苏轼和文同“听说你们有问题要问我?问吧。”对于好学的后辈,纪远有很好的耐性,愿意跟他们多解释两句。
“此次前来,与可想问先生——小数有何意义?若一个东西不完整,譬如一文钱,掰开成了半文钱,岂不是毫无意义?”
纪远捋了捋胡子,颇为赞赏地说“与可这个问题很不错,在回答你之前,我先给你出个问题,如今我有一块四四方方的地,我将它分为两半,又将其中一半半之,再取一半的一半分为两半,依此类推,我是否能把这块地分完?”
“当然能分完!这世上怎么会有分不完的东西?”文同答道。
“不,你永远都分不完这块地,不论你分多少次,你最终还会留下上一次分完的一半。一切的度量都是由我们定义的,如果我将两文钱定义为一文钱,那么半文钱不就相当于现在的一文钱吗?上有星辰宇宙之浩瀚,下有蝼蚁蜉蝣之渺小,怎么能仅凭日常所见就局限了自己的眼界?”
苏轼问“夫子在文章中提出,圆周率可能是一个永远算不完的数,也就是您后面注解的‘无限不循环小数’,那么计算圆周率是否就失去了它的意义呢?”
“以割圆术算法求圆周率,我们是用正多边形无限趋近于圆形,如果圆周率可以算尽,那么就是说,圆是不存在的,它实际上是正多边形,这就完全颠覆了我们的认知,世界上将不存在圆滑的曲线,甚至头顶的太阳,也会变成正多边形,这时候的圆周率已经毫无意义了。”
“圆”会不存在?真的可能吗?这难道不是臆想吗?
虽然苏轼和文同都有这种想法,但理智和逻辑告诉他们,纪远说得没错。此时他们的头脑一片混沌,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生根发芽。
“夫子还说,算学是一切事物的基础,此话何解?”
“在这里,我更愿意把‘算学’一名改为‘数学’,万物都在数中,都可以用数学表达,计算只是一种表达,一种过程,万物之理都在数中。譬如这间屋子,建造的时候用了多少材料,尺寸几何,售卖时价钱
几许,虽然这句话说得玄妙夸张了些,但我确实坚信如此。正如文末所说,我们需要对万事万物进行探索论证,这句话是否有道理,也是需要后人论证的。”
这是王浮和他偶然提起的历史发展观,当时是正确的理论,后来也可能成为不正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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