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约没有抵抗,只保持着嘴角上翘的弧度,接受了祝星辞无声的安慰。
陆约出生在一座矿产资源丰富的小县城,靠山吃山,小县城里从开采到冶炼的生产链齐全,当地居民有70%都依附着矿业谋生。陆约的父亲是个矿井工程师,而母亲在厂矿医院里做护士,陆约算是个在县城里家庭环境还不错的厂矿子弟。
因为厂矿规模足够大,配套的生活设施齐全,从单身宿舍到职工住宅楼、从学校到医院、从电影院到小公园,一应俱全。陆约在上小学以前甚至以为世界就只有这个小小的厂矿那么大,而因为父亲的关系,他在小朋友中永远是趾高气昂的大王。
“我高中以前都是在矿里的学校读的,班里的学生每个都是和我一样的厂矿子弟,我爸职位高,我家那会儿住在矿里最好的家属区,整个院子里都是二层的小洋房,当然啦,现在看起来都很土很过时了,”陆约和祝星辞并肩走在有些荒凉破败的马路上,两旁是凌乱无序比人还高的杂草,更远一些的地方可以看见已经无人居住的四层小楼,灰白的墙皮脱落,上面爬满了叫不出名字的杂草,“所以我那会儿在学校里走路都是带风的,觉得自己又帅又有钱,基本就是个电视里男主角的厂矿子弟版。”
祝星辞听着好笑,看着陆约贪玩跳上了花圃侧边的矮砖,便伸手付了他一把。
“喏,那边那边是教师村,矿里职工约三万人,建立有两所幼儿园两所小学一所初中,还有间技校,所有的老师都住在那一块儿,我话都还说不利索时被我妈每天拎过来学钢琴,再长大一点又企图培养我当个画家,再大一点,就只会赶我过来补习英语了。”陆约感叹,“可惜我什么都没学到,真是可惜了那些补习费,不如当年多给买几包辣条。”
继续往前走,是学校破败的大门,里面已经很多年没有学生的读书声了,陆约带着祝星辞在偷偷摸摸从风雨走廊旁的小平台翻上二楼,趴在了一个很小的教室窗口。
“我是最后一届学生了,”陆约费了点劲才推开有点生锈的推拉玻璃窗,对祝星辞解释到,“在我初三那年的暑假里,矿上出了事,一夜之间败落了,”陆约示意祝星辞上前,指着教室后方的黑板让他看,“这间教室就是我初三时待过的那间,这上面是我最后的墨宝。”
那是一期端午为主题的黑板报,因为是用油漆上色的,所以保存至今,而黑板右下角画了两个胖乎乎的粽子,不能说惊为天人,只能说中规中矩。陆约很得意:“我画的,我小时候的那点美术造诣全在这了。”
“……画得很好,”祝星辞毫不吝啬地夸奖到,“陆老师真厉害。”
陆约洋洋得意。
领着人从楼上下来,从后门出来时路过操场,陆约又介绍了一番当年自己在运动会上的丰功伟绩,别人大概是比赛第一友谊第二,吹嘘的内容都是替班级拿下了多少个第一,而陆约自豪于他如何瞒天过海,利用这两天时间瞒过老师家长跑网吧打游戏。
从学校里出来,陆约带着祝星辞逛了现在还偶尔会有小镇居民过来锻炼身体的小公园,去了关停很久的电影院,干涸了很久的游泳池,据说曾经很豪华很气派的矿区大商场……陆约一路叽叽喳喳说个没停,他似乎也不需要祝星辞回应,只需要对方牵着自己的手,默默陪伴就很好。
祝星辞听着这些自己从来没经历过的普通生活,顺着陆约的介绍一点点看这个破败的小城镇,想象陆约小时候的样子,当眼前的陆约和过去的陆约一点点重合,祝星辞觉得牵着陆约的手心发热,两人之间的距离是前所未有的近。
“前面是医院了,我小时候经常来这儿,因为妈妈在这里上班,”陆约说到这里时有些不好意思,“我小时候总生病,每次生病都要抽血,那时我特别怕,每次都哭得撕心裂肺的,有一次趁着妈妈和其他护士阿姨说话,我就偷偷溜出来跑了。”
医院很大,小陆约跑了很久很久,成功把自己跑迷路了,他站在空无人烟的小楼边一脸迷茫,在原地等了很久才把妈妈等来,母子见面的第一件事就是抱头痛哭,都害怕再也见不到对方了。
陆约说着说着,声音变轻了,他在原地站了很久,抬头看着不算明媚的天空,眨了眨眼:“有点想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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