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期年身形动了动,竟真缓步走到了床前。
他居高临下看着楚颐,轻嘲问:“真的要一起?”
楚颐平日虽不大爱与人太过亲密,却不信顾期年真敢与他同床共枕,他似笑非笑看着眼前的少年,淡淡道:“看你敢不敢了。”
被褥温暖柔软,躺下没多久,楚颐眼皮便有些沉重,他微微侧过身,困意袭来。
顾期年在他身前蹲下,手肘撑在床边,静静看了他片刻,话里有话道:“我倒是很想,真的很想很想……可你是真心的吗?”
楚颐眉头皱了起来。
顾期年将手轻轻凑过去,贴上楚颐的脸侧,冰凉的触感一点点渗透掌心。
他不经意道:“我记得九岁那年,有次先生讲到大陈始祖皇帝如何励精图治。”
先生其实很少会讲到当年的大陈,因为始祖皇帝身体病弱,并不能完全独立执政,自登上皇位起,身边就陆续有摄政王、帝师协理政务,眼下楚顾二党势力熏天,大陈政权分割,皇上推行政令经常左右为难,更担心有朝一日自己或儿子执政时,会再出现一个摄政王或帝师。
可那样局势复杂的陈国,却能在被梁夏欺压十年之后绝地反击,一举统一列国,实在是传奇。
等课毕后,皇子伴读们兴奋围在一起讨论,就连武课时在箭亭都止不住话。
谁人不想了解那样的始祖皇帝,谁人不想去看看那个满朝忠臣良将的陈国和逆天改命的局势。
可与二皇子等人一起路过的楚颐却只是轻笑,说始祖皇帝是很好,可他却最敬服摄政王。
摄政王十九岁只身入敌国,后来又久居沙场,手下良将无数,陈国初期疆土几乎都是他亲手打回,后来三十五岁归隐,不再过问世事,可威名早已远播,是当之无愧的大陈战神。
那时的楚家如日中天,这番话几乎算是十分危险,顾期年虽年幼,却也微微变色,只有二皇子和身侧的唐知衡与他说笑不断,而楚颐依旧面色坦然。
后来翻阅史书后,顾期年才看到了一个与此时完全不同的大陈,看到一个和想象中完全不同的楚颐。
也看到了他的理想、追求和满腔抱负。
楚颐向来是天上月,而他自己,却不过凡夫俗子,事事想赢拼力去争,不过是为了拼个虚名和满足私欲而已。
顾期年手指动了动,指尖下皮肤温软,呼吸微微乱了,睫毛抑制不住轻颤,见楚颐只是皱眉看他,执拗地又问了一遍。
“你是真心的吗?”
他的目光让楚颐浑身不适,起身拍开他的手冷冷道:“出去,我要睡了。”
“出去?”顾期年轻笑出声,“阿兄不敢吗?”
“不敢什么。”
顾期年撑脸看着他道:“只是睡一下而已,怕我吃了你吗?”
激将法这种事对楚颐向来没用,他莫名就觉得顾期年所说的“睡一下”和他想的单纯睡觉是不同的。
从他给自己戴上那条金铃起,顾期年想要的似乎已不再是单纯对他用手段打压报复,而像是换成了另一种方式。
楚颐冷冷道:“即便把我当做男宠,也没有必须为床伴的道理,你以为你是谁?你又把我当何种人?”
顾期年一瞬不瞬看着他,垂眸低笑出声:“床伴?”
“你想到哪里去了,”他似笑非笑道,“只是眼下外面下了雨,出去不便,我才有此一问,世子怎会如此胡思乱想?”
楚颐下意识朝窗外看去,发现乌沉沉的天空似乎更暗了些,细碎的雨点轻打在窗棂,声音轻微。
他冷笑一声,淡淡道:“既如此,你去竹榻上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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