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忽然感觉喉咙很干,他想起来了,这把水果刀是陈维拿来自残的,一直都放在这间房间的床头柜里,清晨猛地明白了他的计划。
陈维笑得很高兴,即使刀锋已经入肉,他也没有放松右手的力气,他说:“你没有想到吧,这里还有一把刀呢,这是我每天晚上都用来自残的刀,我每天晚上都要用它伤害自己,你看啊,我左手全都是疤痕,为什么你们都要装作看不见呢?”陈维举起了左手,他的手臂上布满骇人的割痕,结痂的,新鲜的,黑色的,红色的。
陈维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说:“我本来想拉你一起死的,但我现在也不在乎了。”
“卓清晨,永别了。”
右手猛地一刺,刀刃插进他的脖子里,那里有颈动脉,鲜血迫不及待地从刀侧喷射了出来,清晨傻愣愣地看着一股股刺眼的红色从他身体里喷溅出来,床单、衣柜,墙壁,瞬间溅满鲜艳的红,陈维的右手已经一片通红,他脸上的表情在小小的痛苦之后是极大的欢愉,他兴奋地盯着卓清晨,从自己颈动脉喷出来的血溅上他的脸,从额头流下来的血渗进他眼睛里,又从眼角流出,长发湿成一条,他更加狂妄地加重了力气,刀刃在他脖子里又深入了几厘米。
清晨听到自己的世界的崩塌,他冲过去打掉陈维的手,陈维已经半身泡在血里,嘴里却还在狰狞地发着可怕的笑声,清晨用手死死按住他的伤口,鲜血就从他指缝间射出来,清晨的脸色比陈维还要惨白,忽然腹中一击贯穿性的刺痛,清晨感觉自己的肠子要掉出来了,他低头一看,陈维的手还死死抓着水果刀,而刀柄正对着自己的腹部,清晨痛苦地意识到是陈维捅穿了自己的肚子,刀刃已经进入腹中了。
陈维的笑容虚弱了很多,音量也逐渐变小,他靠在床背上轻轻喘息。清晨的脑子一片空白,腹部的剧痛,手里的热流,耳边的嬉笑。
陈维使出最后的力气抓着刀柄往上顶,清晨能感觉到刀刃正缓慢地经过自己的肠子,刀尖快要突破后背了,在陈维使劲的同时,他脖子的血喷得更猛,清晨的身体因为疼痛而发抖,捂住伤口的左手更是无力,他的呻吟与陈维的轻笑混杂在一起,他们的鲜血也混杂在一起。
陈维的手掉了下来,两只手都染成了红色,他失血接近一分钟,已经到达失血休克的临界线,血弄得他眼睛很痛,他没法睁开眼,但如果他还能睁开眼睛,会看到清晨的眼眶湿润,会看到清晨的嘴唇颤抖,看起来像在说:“不要走。”
陈维做了一个好梦,人在濒死的时候大脑会把人生中最美好的记忆回放出来。那是一个很普通的夜晚,陈维还在上初中,他在学校自习到八点,搭公交回了家,热闹的街道上传来炒栗子的芳香,还有服装店的热曲,陈维在一个菜市场站下了车,旁边的空地里经常有阿姨在跳舞,动感的音乐和红艳艳的灯光,陈维背着旧书包进了菜市场,现在这个时间已经没什么人了,干货店里传来南方口音的新闻播报,陈维走到了妈妈的鱼店里,妈妈正在拿着水管洗水槽,陈维直接进了店里面,把书包放下来后就去找零食吃,妈妈问了一些学校的问题,陈维一边回答一边把威化饼吃得满地都是。时间很快到了十一点,妈妈收摊了,把铁闸门锁好后就带着陈维回家,菜市场静悄悄的,没有一丝灯光,乱七八糟的雨棚几乎把天空遮蔽,陈维跟妈妈走了一会儿,妈妈突然说:“来背一下!好久没有背儿子了!”陈维担心自己长太大了,妈妈会背不动,妈妈又说:“让我试一下还背不背得动你。”最后陈维还是爬上了妈妈的后背,自己长得确实很大了,脚垂下来都到妈妈的膝盖了,陈维忘记了妈妈的味道,也忘记了寂静漆黑的菜市场多么可怕,只觉得很安心,身上有汗水和鱼池水的湿漉漉,还有妈妈身体的温暖,好幸福。陈维睡着了。
清晨的眼睛虚睁着,迷茫地看着陈维的颜色逐渐褪去,如果他还能思考,他会知道这是哥哥第一次在他面前露出发自内心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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