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停顿的几秒钟时间似乎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几个人过去把陆行舟救下来,其他人尽管杀气腾腾却没有轻举妄动。只剩从大门涌穿进来的呼呼风声,泥腥气混杂着雨湿味,仓库里潮得像楚然的眼睛。
“陆总——”裘久骁愕然又急躁地堵在门口,“真要放他走?!您可要想清楚!”
他自诩非常了解陆行舟。无论陆行舟口头上怎么说,心里都极其放不下楚然,甚至把楚然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
但是这一次他想错了。
不管有多少次想把爱的人占为已有,这一次陆行舟的的确确愿意放楚然走。
说放手谈何容易,但陆家的人一言九鼎。他喉头酸涩地发不出一个音节,心头堵得比背后的水泥柱还要严实,无数不舍的情绪盘旋在脑海中,五脏六腑都被刚刚的尖刃插得没有一片完好之处,淅沥沥往地上滴着血。
“楚然,”腥甜的血沫在他牙关里打转,“外面下雨了,开我的车走。”
“陆总!”裘久骁几乎快要代替他流出男儿泪,五官近乎扭曲,铁臂拦住楚然不让步。
“我说让他走,”陆行舟声音异乎寻常的平静,“你听不懂?”
久久的沉默过后,裘久骁终于垂臂。
楚然脸微微一侧,似乎是想再回头看陆行舟一眼,但最终没有。他头也不回地冲进细雨中,背影越来越渺小。
陆行舟固执地看着门外。
“以后让他跟着我。”
“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真想抱你出去跑一万米。”
“戒指无非是件信物,我把这个袖扣送给你,它就是我们的信物。”
雨越下越大,风越吹越急,雨点激烈地拍打摇摇欲坠的窗,狂风似要掀起仓库薄得像纸一样的顶。记忆里那些说过的话被雨声和风声碾过,任凭他怎样在脑海中重复,终究一句也无法再听清。
陆行舟忽然松了一口气。
一个人手握一样重要的东西就会患得患失,等到真的失去,往往会有这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走了也好,自此不必担心失去你。
父母走了他就在乎大哥和楚然,等到大哥也走了他就只在乎楚然。楚然承托着陆行舟对家庭和幸福的注解,是孤独的反义词。
谁人不怕孤独?没有人不怕孤独。
如果这个世界还有一个人在乎你,那你就不孤独。可惜陆行舟对这件事永远没有把握,因为楚然千方百计要走,说不准哪天就会成功。
现在他不需要有把握了,楚然走了,他可以尽情拥抱孤独。
—
骤雨未歇,疾风肆虐。
楚然难得听一次陆行舟的话,开着门口那辆没熄火的车仓促离开。
这次计划实施得异常成功,成功到近乎要失败之际敌人却自己缴械,把武器双手奉上。但他的内心毫无快感,一丝一毫也没有。
他把着方向盘默然不语,眼睛直直地盯着前方泥泞的路,身体随车身一起颠簸摇晃,脑海里焦灼混沌的思绪比雨刷还要反复。
为什么不杀了陆行舟?
因为他不该死。
你撒谎,不杀他是因为你下不了手。
不,我只是不想滥杀无辜。
你懦弱,不敢承认自己对他的感情。
两个不同的声音在他脑中激烈对抗,谁也说服不了谁。他密实的眼睫下流露出深深的疲惫跟无助,方向盘上的双手越握越紧,指尖缺血发颤。
搜索的提交是按输入法界面上的确定/提交/前进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