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领取酬劳,妻子带回家二十个鸭蛋,三尺麻布。鸭蛋是给两个孩子开荤的,麻布则是给次子做衣服的。
这个可怜的孩子,在他们家最困难的时候出生,自从出生起,就没有穿过一件像样的衣裳,更没吃过一次饱饭。
妻子特意领了三尺麻布,给他做了一件小衣裳,露手露脚,布明显是不够的,但这个孩子非常喜欢。小孩子也是知道好歹的,他虽然只有三岁,也知道这件衣服的珍贵,经常舍不得穿,放在床榻的最里面藏起来,自己仍旧光着身子到处爬。
看的楠和妻子心酸不已。次子出生已经快两年了,到现在还站不起来,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永远站不起来了?
楠跟妻子不敢多想,但他们商量过后,做了一个特别大胆的决定,楠跟妻子都下定决心要好好养胎,然后,留下这个赶上好时候的孩子。
他们将这个孩子当做公子鱼赐给他们的福音,他们理应留下祂。
楠每日都兢兢业业的工作,唯恐自己出的力气少了,惊走了现在好不容易得来的好福气。
每日从沮水里漂来多少大木,他们打捞上来多少,有多少没打捞上来,打捞上来的大木长多少,口径多少,上
面做的烙印痕迹是淡还是浓,楠都在心里记得一清二楚。
直到有一天第二日出工的时候,楠发现,沮水里拦截下来的大木,少了两根。楠没有怀疑自己记错了,因为他从来没有记错过数,他只是以为有其他服劳役的人,将这两根大木捞起来运走了。
一连五日都是如此,有时候少两根,有时候三根,最多的时候,一下子少了五根,但楠不管去的多早,回家的多晚,一次都没遇到过加工时打捞大木的黔首。
楠猜测,这些黔首,应该是在他回家过夜的时间里打捞的大木。因为这些跟他一起服劳役的黔首,有其他乡里的,当然也有东乡的,但他们的家,无不离服劳役的这个地点远,夜里就都是住在工地里的帐篷里的。
只有楠,因为是特地照顾他,将他安排在离家最近的地方,可以让他回家过夜。
但是,为什么非要等在夜里打捞这些大木呢?要楠说,打捞大木,是一件非常耗费力气,也是非常危险的活计,一个不小心就会被拖到水力,要是运气差,磕到了石头,或者碰在了大木上,一下子就会去掉半条命。
服劳役的这一个月来,他们这个打捞点,就因为磕碰被迫停止服劳役的黔首有十多个了,每次都看的楠心有余悸。
夜里打捞大木会更危险,为什么不在白天打捞,非得在夜里打捞呢?
楠还没想明白这个问题,本次服劳役的期限就到了,因为,秋收开始了。
因为楠一直在服劳役,妻子怀着孕不能下田,楠家里夏天种下的菽和粟地里长满了杂草,基本上荒废了。
但楠和妻子一点都不在意,草草收割之后,他们用楠这一个来月服劳役换来的粟米交足了税,然后看着盈余的粮缸,夜里睡觉都踏实了。
公子鱼举办了考课大赛,楠原本想去看热闹的,但他不放心怀孕的妻子,就推辞了大兄的邀请,请他看过之后,回来再说给他们夫妻两个和孩子们听也是一样的。
楠的大兄很快就心急火燎的回来了,他没说考课有多热闹,而是跟楠说,公子鱼要继续征劳役,跟先前的劳役做一样的活,也是同样的报酬,只是多加了一条,这次以自愿为主,今年已经服完劳役的黔首,可以选择不再继续参加这次多征的劳役。
楠自然是要选择继续参加劳役的,这次他的野心变大了一些,他想一直干到沮水结冰的时候。现在是八月底,离沮水结冰还有将近两个月,这两个月,他能还上柯家的大部分借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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