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等待后,在逃避和面对间,虞倦选择了后一个,慢吞吞地问:“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来?”
这一次轮到周辉月沉默了。
他很少会这样,像是有什么不能回答的问题。但对于周辉月而言,这个世界本没有无法解决的难题。
但虞倦是。
良久,周辉月低下头,看着虞倦的眼睛。他的声音很低,一字一句地说:“我给杭景山打了电话,他说也在这里。”
虞倦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周辉月,似乎需要时间才能反应过来,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杭景山出现在白城,周辉月知道杭景山这个人,他们之间早有联系,通了电话,而虞倦和杭景山是两个完全的陌生人,非要找出有联系的地方——只有周辉月。
一切混乱无序的信息指向一个确凿无疑的结论。
虞倦的身体后仰,靠在墙上。他偏着头,一旁簇拥着的淡粉色花瓣垂在虞倦眼前,衬着他雪白的肤色,模样很美,却也阻隔了他们之间的视线。
月亮的光辉倾泻而下,虞倦的语调近乎陌生,他问:“周辉月,你是谁?”
周辉月完全剖白了自我,不加掩饰,也无可回头。
他说:“是十五年后的周辉月,是伤害你的人。”
所有的疑惑都有了解答。
从一开始,他们的第一次见面,就是虞倦的自以为是。
虞倦的睫毛半搭着,遮住了眼睛,他的脊背紧绷,像是蓄势待发,脸上没什么表情,声音却有些发颤,和表面的冷静镇定似乎截然相反。
不知过了多久,他问:“你不是能一直瞒下去吗?”
他问得很随意,不像是非要一个确定无误的结果,只是……他只是不明白。
其实破绽有很多。孙七佰态度的突然变化,买项链时和外界的联系,回来后又得到周恒的重用。包括周辉月给的工资卡,上面有绝对不符合周辉月目前处境的一大笔钱,但虞倦甚至从来没查过。
虞倦是个很敏锐的人,霍予南设的局,他一眼就察觉到不对劲,却永远忽略周辉月身边发生的不同寻常的事。
因为虞倦信任周辉月,喜欢周辉月,所以什么都信,不会怀疑。
所以即使这次周辉月来了,三言两语也能轻易欺骗虞倦。
周辉月走近了些,他想要捧起虞倦的脸,却必须克制这种欲望。
虞倦偏着头,没注意到这些,听到这个人说:“你不是说,我的秘密,我的选择,都可以毫无保留地告诉你。”
说过的话,虞倦当然记得,对于自己的下一句承诺,他也记忆犹新。
他会保护这个人。
但周辉月并不是二十二岁,而是从十五年后、那个胜利的终点而来。他了解曾经发生的一切,也拥有改变这些的能力,任何人的保护对他而言似乎都没有必要。但当时虞倦是认真的。
可是到了这一刻,虞倦都没有改变想法。
周辉月想起自己过来的路上,车停在一处红灯前,鲜红的数字闪烁着。
倒计时一帧一帧的闪动,透过车窗,可以看到深夜无人的道路。
就像这个世界,周辉月总是孤身一人,他做每一件事,就像开着汽油即将耗尽的破车,在没有光,没有月亮,没有导航的路途上行驶。
在抵达终点前,没有一个人知道这辆车最后会是什么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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