刁务成望着他这个血脉不详的儿子,双唇颤抖,竟是将手一松——图罗遮一个闪身,已从铡刀之下滚了出去!“当”地一声,铡刀落下,恍如一声颂钵震响,久久回荡不去。
刁务成闭了闭眼,颤声道:
“你怎么来了。”
他话一出口,便听见又有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远远从林外奔来,那马跑得几乎口吐白沫,一到眼前,便双膝一软,跪伏下去,使得马背上那半伏着的人也跟着滚落下来。
此人一只手撑起身子,一只手捂着肋下——那处伤口迸裂,正血流如注;他抬起脸来,只见虽然五官清俊秀美,却脸如金纸,正是谈知卓。
“师父——我……”
“好了,你不必再说了。”刁务成见了这些,再没有不明白的,他脸色极为冷酷,又极为苍白,让人猜不透他究竟是不想听,还是不敢听,“……区区一个病秧子,你都看不住。”
他这样说完,谈知卓的脸色便更白了一分——若说方才他的脸色不过是一个负伤之人该有的脸色,那么现在他的脸色就是一个死人的脸色。
“父亲……”厚朴脸上现出痛楚之色,只得一再叩首,连叩了三个响头,额头便已是一片青紫,“父亲,我只求你看在我的面上,收手吧!不要再造杀孽了!”
此言一出,原本窃窃私语的众人此刻更是一片哗然!
刁务成自知大势已去,此刻反而平静下来;若是往日,厚朴在他跟前如此痛哭,他焉能无动于衷?这是他的儿子……他此生唯一一个孩子!他和那个女人唯一的一个孩子!这是从一出生起,就让他愁白了头发、揉碎了心肝、如珠如宝看待的一个孩子!
可是现在……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
不管是谈知卓、厚朴、图罗遮,还是石乾……这些人,这些人都已经不重要了。
他忽而感到荒谬已极,几乎令他想要发笑!这便是他欠下的债,约兰末,你自然死了也不让我安宁!
厚朴正伏地哭泣,不知该如何劝阻时,忽然有一只手伸过来,将他扶了起来——那是一只少女的手,他抬起红透的双眼,看到了那张少女的脸。
“你……”他惊喜之余,心头又漫上疑惑。可少女没有给他更多发问的空间,从她身后走出一名驼背老叟,只见他体格清癯,形容精干,长着一只秃鹫般的鹰钩鼻子,双目深陷——不是呼玛堪还是哪个?那边厢,玉腰也已经从马上下来,整个人正缩在图罗遮怀中,为他擦去满面的泥污。
“你也来兴师问罪了。”刁务成阴沉着脸,眼睁睁看着呼玛堪越走越近、越走越近,不由得生出几分胆寒,向后退了半步;他有心去看石乾,石乾却已经别开了脸。
“我来向你讨要,你同我说好的三条人命。”
刁务成“哈”地笑了一声,道:“图罗遮在此,你自来取不就是了?”
呼玛堪浑浊的眼珠一错不错地盯着他,动也没动:
“三条人命。除了图罗遮,还有你的儿子呢?”
刁务成闭上了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这是……这是怎么一回事……”厚朴满面茫然,求助的目光投向鱼沉沉,鱼沉沉却只是满怀悲伤地望着他,不发一言。
“我等这一刻……已经等了太久了……不如,就由我来说吧。”呼玛堪仰面长叹了一口气,那口气太长,长到仿佛叹出了一辈子的过往,“免得该死而未死之人,不知自己即将因何而死。”
这故事本身倒极为好懂。
众人皆知,在西域波斯周围,有一些小国,依附波斯而生;其中在苏对沙那,便有一国,名为托赫锡。托赫锡国笃信阿摩教,信仰捺挪女神,捺挪生来四臂,后两臂一手执日,一手执月,前面两臂一手执蛇,一手执蝎;又因着女神多子,托赫锡国便自来以圣女为尊,国中诸子,皆为圣女与不同男子诞下,盖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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