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图……图罗遮。”
他又叫了一声。牵马的人这才转过头来,湛黄的眼睛戏谑地望向他。
“咱们在这里停留几天吧。”他鼓起勇气,同时又很平静——因为他毕竟是个将死之人了。他在书上读到过,就算是死囚犯,上刑场之前,也可以吃一顿饱饭的。他不要饱饭,只想过一过乞巧节。
高青是个北方的小镇子,他还从没来过呢。
图罗遮耸了耸肩,一扯马疆,他们便换了个方向,朝着一个小客店走去。
一颗心在玉腰的胸腔里乱跳,他怔怔地坐在马背上,由着魔头带着他去投宿,还没反应过来他的要求已被应允了。他坐在马上,看着图罗遮和店家说话。
他耳力向来不错,能听见他们说的什么。
“客官要几间房啊?”
“上房,一间。”
那店家便亲近而促狭地笑了。
“我瞧着您二位就像新婚夫妻。出来过乞巧节么?”
“唔……”玉腰听见图罗遮短促地笑了一声,他突然脸上火烧,没留意图罗遮向他撇来一眼,“算是吧。”
他把马拴好,便跟图罗遮一块儿上楼去房里了。他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脸上还残存着刚刚的热度。一间房?他知道图罗遮的坏心眼——那时在凉州,他对他剖白时,图罗遮不肯听,还要杀人来吓唬他。现在这魔头已觉得那次将他吓退,从今后就游刃有余了。
他有些啼笑皆非的,似乎因为发现了魔头的孩子气,还有几分窃喜。
天色已晚了,洗漱之后,就要睡了。
玉腰洗完了脸和脚,又回到里间。图罗遮已在床上躺着了。
他仰躺着,一动不动,仿佛是个死人。这死人很俊俏,合着双目,玉腰发现他的睫毛很浓很长,在醒目的颧骨上投下两片深沉的暗影。玉腰悄悄坐在床边,在外侧和衣倒下了,背对着图罗遮。
“……谢谢你。”
他喃喃了一声,心里胡乱想,他听不到就算了。
没有回音。他只听见图罗遮均匀有力的呼吸声,身子却热了起来。那天在凉州,见到图罗遮杀人之后,他连做了好几天的噩梦,可是……他终究是他第一个男人啊。
他有些按捺不住了,转过身来,把脸对着图罗遮。
图罗遮的鼻梁很高,像起伏的山峦,更衬得两个眼窝深深,难怪他每次一望进去就挪不开眼。
“你还有睡觉之前偷窥别人的坏习惯么?”
玉腰却并不移开目光。他觉得此时心中非常安宁,比在家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十五年都要安宁。
“你杀我的时候……可不可以轻一些?不要很痛,要很快的那种……不要很丑,要漂亮的那种。”
“你要求不少。”
玉腰不说话了,他静静地望着图罗遮。仿佛被这目光看得烦了,图罗遮终于不再是个死人了,他一翻身,只用那肌肉强健的脊背背对着玉腰。
“不是要过生辰么?”他突然开口,海藻一样的头发铺陈在枕头上,随着他的呼吸微微地起伏,“还要两日。正好赶上这里的乞巧节。”
说完这句,他就再不说了,玉腰听着他的呼吸声,想他已经睡着了,于是也闭上眼睛,一起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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