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亚桐受不了和凌游坐在同一间办公室。
他接电话,他敲键盘,他的转椅轮子滚动声,他起身行走白大褂发出的衣料摩擦声……任何一点细碎的声响都仿佛在揉捏杨亚桐发烫的耳垂,在精神一科医生办公室,这个理论上应该特别严谨严肃的空间里,充斥着一丝隐秘的情色滋味。
此时的他竟生出一种“冒天下之大不韪”的邪恶想法:赶紧来个病人吧。
他的期盼一直临近中午才实现,护士站来电话,问谁去接新病人,他立刻答道:“我去!”
主治医生孙奚对凌游说:“你这个实习生挺逗的,主动帮你接活。”
凌游笑笑,朝杨亚桐扬了扬下巴:“那你去啊!”
杨亚桐意识到自己又犯蠢了,忙说:“对不起啊师兄。”
孙奚打趣道:“哈哈小师弟抢活干的意识挺好,就是嘴比脑子快。”
凌游“啧”了一声,起身道:“可别小瞧人家,杨同学可是个名副其实的学霸,咱们学校那种变态考试,小师弟专业课从来没下过95!”
“哟,这么牛的么!”
“当然,人家第一学期考试就开创了历史,考得巨好但是GPA两点几,你猜怎么回事?”
“为什么?”
“系统里记录成绩只有两位数,他考了几门满分,都显示成00,愣是以一己之力改了咱们学校的IT系统!”
“嚯!这是真学霸,失敬失敬……”
“就咱俩这种努努力才能及格的水平……唉,指不定以后要跟着小师弟混呢!”凌游叹了口气,迈开大长腿往外走,招呼杨亚桐跟他去收病人。
杨亚桐小跑了两步才跟得上他:“师兄你……怎么知道我成绩?”
“你们辅导员徐晓宁跟我很熟。”
他脱口而出:“为什么问我的事?”
这句话说出来,很像责问,颇有些不满的意味,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小情绪。
凌游停下来回头看他,满眼疑惑:“因为我想知道啊。”
杨亚桐愣在原地,张了张嘴,说不出什么。
“先收病人。”凌游刷卡进病区大门,瞥了他一眼,脸上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满面春风。
严浩峰,18岁,因紧张发作频繁,不语不动,拒饮拒食,入院治疗。据家人描述,患者从一年前开始吸食笑气,随着吸食频率和量逐渐增加,出现间歇性抽搐、肢体强直、大小便失禁等症状,这次入院是因为离家出走一周,吸食了20余罐之后企图自杀,被姐姐强制送医。
对比刚进急诊时的抽搐状态,严浩峰送进病房的时候已经缓解很多,但对外界刺激仍旧没有反应,没办法进行有效交流,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固定住了的人。
他的姐姐严雨晴倒是非常配合,她看上去有点伤感,但绝不是可怜兮兮瘦弱的样子,反而是个红润健康的年轻女孩,眼里是果敢和坚定。
“小峰他中考没考好,职业高中上得断断续续,后来就彻底不上了,做过保安,送过外卖,学过修车,每个工作都说辛苦不想做。后来认识了不好的朋友,带他吸那个东西。”——她连“笑气”两个字都不想提,厌恶至极,“刚开始一天就吸一两支,后来慢慢变成三五十支,身体彻底毁了,脑子也乱了。”
“我爸妈也想管,但总是纵容他,我一管他就往外跑,跑出去吸,好几天不回家。小峰他其实自己也知道,他清醒的时候也会跪在地上抱着我哭,说他错了说他对不起家人,他不想活了,他因为在家犯病抽搐被送医院不下五次,每次挂完水好了就闹着要回家,回家就会接着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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