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
面对审问,李漠持久缄口不言。他非有三寸不烂之舌,大多数问题陷阱重重,这些人等他一句话就给自己定罪,给陈尹判无期徒刑,他说的不是话,是呈堂证供,是保命符,更是摇摇欲坠的良心。
这样痛不欲生的日子,李漠坚持了整整两个星期,十四天。他瘦了二十斤,整个人就是一把撑着皮囊的骨头,眼窝黑青,下巴布满胡茬,眼中严重充血,如果不是他每日把自己掌心掐出血死命靠疼坚持,陈尹这辈子就完了。
当然,他的一生也就完了。
真正出现转机的是两个星期后的一个星期四。前一日晚上李漠昨梦,梦到他重回香港圣约翰大教堂,坐在晏辛匀的位置,仰头看黑色铁艺风扇和圣经画壁。晏辛匀对他讲,这是最早的基督教教堂之一,只要静心悔过,上帝也许会宽恕一切。
他想笑,说可惜我不信基督教,也不认为这世上有上帝。
那怎么办?晏辛匀戳着眉心,认真思考一番,对他说好,那我来替上帝宽恕你。
第二日他被人保释,出去后见到的第一个人是新任广播大楼台长丁秉文,陈尹亲弟弟。他穿了一套古驰的高定,第二次看表之后终于等到李漠,告诉他高层商讨后,一致决定将你留在台里,继续效力。你站错了阵营,这不是你的错,因为你没有抉择的机会——但希望你从今日起有一个明确态度,你是谁的狗,在为谁效力。
李漠笑了一下,摇头说谢谢丁台抬爱,自古忠臣不伺二主,我决定辞职。
丁秉文也笑了,说你跟我见个人,再后悔也不迟。李漠问为什么,见谁,丁秉文率先迈步,只回答他第一个问题:因为是这个人出面保你,否则就是天王老子来,你二十四岁后的每一日也得吃牢饭,在笼子里不见天日。
李漠跟着新皇帝离开拘留所,踏出玻璃门的瞬间,他下意识用手背遮住眼皮,不适应强烈日光。短暂空当,李漠听见一道很有辨识度的低嗓唤他,李指导。那个瞬间李漠至今都觉得恍惚,太像做梦,否则他绝不会前夜梦到晏辛匀,后一日就刚好与他在北京的冬日相逢。
可那不是梦,确确实实是晏辛匀百忙之中抽出一日从香港专门飞京,只因听说苏曼的粤语老师被牵扯进一个金额上亿的刑事案子,他来晚一分钟,恐怕李指导骨头渣都要被火化。
“晏老师给了我一个生机,把我从人生低谷捞起来,吹去灰尘,那日起我便开始惜命。”思绪回魂,李漠开口,拒绝丁秉文好意,“丁台对我高看,是我的荣幸,可我不想再从千尺高空再摔一次。现在很好,现在已经很好,天赋与学历不能证明什么,我甘愿从底层电台主播做起。”
他性子如水,除了真正试探过的人,谁也不知深浅。
水能覆舟,亦能载舟。丁秉文本就是替人开这个口,得到这样答复不意外:“好,有决心就好。好好预备节目,午夜栏其实也是一个黄金档位,先往前走,等稍微有起色,我会重点考虑提拔你。没事了,你回去吧。”
李漠说过“谢谢丁台”,拿起记录本转身出去。
丁秉文目送他离开,等人走远,掏出手机。
他等晏辛匀开口,对方偏不,僵持小片刻,丁秉文颇为无奈地说:“老晏你听见了,不是我苛待你的人,是李漠不愿意。”他总觉着晏辛匀要发脾气,于是又强调一遍,“是李漠——他自己不愿意。”
晏辛匀直接挂了他电话。
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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