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的夜空还能看到寥落的寒星,此时夜风收了白日横冲直撞的威势只栖在高处,缓缓地晃动着光秃秃的树梢。入夜的村庄只剩下狗叫,远远的嚎叫声会引来几只多事的跟风,称得这夜更加寂寥孤寒。
死一般的暮色中,一点猩红滑动着半圆,王宝顺站在自家门口,用力的吸一口香烟,烟丝猛地燃烧,萤火瞬间乍亮,映出了他面上的焦急与忧虑。
他跺着脚,搓着手,不知站了多久,才听到一个遥遥的声响。
“高程?”他试探的问道。一声微弱的“唔”顺风传来,王宝顺“靠”了一声,扔了烟快速迎了上去。
“你他妈不要命了?”他拖拖拽拽将高程拉回屋子送上热炕,见他嘴唇青紫,心下一惊,赶紧脱了高程的手套和鞋子去看他的手和脚。
已经冻得又红又肿!
“你想截肢啊!这种鬼天气你在外面待这么久!”高程又被他移下了炕,“现在你不能马上取暖。”
他把高程安置在一个小杌子上,厉声厉语:“坐住,别乱动。”说完,急忙拿了一个铁盆出门盛了满满一盆雪回来。
“冻伤的地方我给你用雪搓搓。”他将高程的脚放在膝头,抓了一把雪覆在冻伤的地方反复用力搓动。搓过了脚又搓手,最后是耳朵,雪换了七八盆,终于高程的冻伤看着不那么渗人了。
“去哪了?”直到这时王宝顺才倒出精力问道。
高程自打进屋后就一句话没说过,像个牵线木偶一样任由年轻人摆布。此时他的眼睫微微翕动,哑着嗓子用极低的声音说道:“给我点酒喝。”
塑料瓶子递了过来,高程的手僵硬得合不拢,年轻人只得拧了盖子直接喂给他。
唇角流下的鲜红残液映得高程的脸色更加苍白,他抬起手背一抹,收了麻木的神情,弯起眼睛笑道:“睡觉吧,我累了。”
夜半,不出意外的高程发起了高烧。王宝顺顶着寒风敲开了村医的家门,连请带拽的将他拉来给高程输液,并从他随身携带的诊疗包中翻出冻伤膏,给高程的手脚厚厚的涂上了一层。
高程一直烧到隔天下午才醒。
王宝顺在厨房用大灶煮粥,听到主屋中的声响立时从炉火前起身。待他两步越至屋中,高程已经自己拔了针、掀了被,正欲从炕上下来。
“高程,你还病着,现在不能动。”年轻人去拦。
高程像是屏蔽了外界的所有声音,自顾自的披衣,口中喃喃:“不对,这不对!”
“什么不对?”看着只穿着单衣就想往外跑的男人,王宝顺糟心极了,“你现在乱跑才是最大的不对!“
高程体虚,拗不过身强体壮的年轻人,他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沓子百元大票拍到面前人的手中,并趁他愣怔之时,快速出了屋子。
“你觉得我他妈就是为了这个?”年轻人气结,他拿起炕上的外衣向那个单薄的背影喊道,“至少穿件大衣啊!”
高程来到王富贵家的时候,喘得好如一条老狗。他用尽了全身力气去拍正房的房门,却好像听到了西厢房传来的某种细微的声音。正房的门开了,高程收回西去的目光看向眼前上了岁数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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