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脸,那也是器灵所承载的姚恪的记忆中,所剩不多的几次清晰出现的夏启的样子。
接下来的一长串记忆都是零星而琐碎的,傅宁辞只能根据那些短暂的片段和史料的记载拼凑出大概的经过。
夏启即位以后,封了聂远录为丞相,君臣二人表面和睦,暗地里却是各自为营,步步试探。夏启有亓州的旧部,聂远录亦有自己京中多年的亲信,便是都中的禁卫也仍掌控在他的手中,夏启几次想要借故收回,却也最终没有如愿。
只是祈国战事刚平,百废待兴,哪怕任谁都能看出君臣间摩擦不断,却也还是彼此克制着,表面的平静倒也还能维持。
转眼便到了第三年上头,那年寒食节刚过,都中出了件不大不小的事情,姚恪二叔的长子当街策马,冲撞了一个老妇人,那妇人本来年纪就大了,竟当场一命呜呼在了马蹄下。
这件事若说与姚恪有什么干系,实则不然,若说没有关联,到底也是他堂兄。
姚家自从姚信战死以后,两个叔叔都不甚争气,虽仍有官职在身,却也渐渐不复昔年之盛。待到夏启即位,便是彻底闲赋在家。如此一来,说起姚家人,便总是免不了要扯上姚恪了。
姚恪未于此事上掺半分言语,任由他叔父来府上哭了半夜,堂兄照旧还是按律判了仗六十,流刑三千里。饶是如此,渐渐地也有些谣言起了,说姚家人敢如此放肆,不外是有姚恪这个骠骑将军在。
流言源头何处,并不清楚,信与不信,也皆在人一念之间,但传了半个多月都没有停滞的趋势,反而愈演愈烈,甚至连御史府都上了奏章,道姚恪恃功自傲,恐有不臣之心。到了这一步,却是连瞎子也能看出是有心发酵了。
待到了朝参那一日,朝上百官无不等着看是否有聂远录一派的御史当庭弹劾姚恪,却没成想夏启自己先起了头。
他将那御史府呈上的奏章让内侍念了,环视一圈道,“诸位爱卿想来都听清楚了。”
朝中诸人皆知姚恪乃他心腹,一时倒弄不明白他此举是何用意,都低头不语。
夏启微笑着低头看向聂远录道,“丞相怎么看?”
聂远录出列,道,“姚将军素来一片赤胆忠心,想来绝不会有谋逆之心,定是被人污蔑,王上切不可相信。”
聂远录刚一说完,刚才沉默不语的大臣中有两个平素与他亲近的御史跳出来道,空穴不来风,如今关于姚将军的流言不断,想来也是姚将军行事的确有不妥之处,如是种种,又道将军府上哪个仆役,丁忧未过便行嫁娶之事,也定是姚恪素日约束下人不当......
这边说得热闹,立刻又有人道,将军乃国之栋梁,一向奉公正己,束身自重,底下人的过错与他何干,谋逆之语更是无稽之谈,传这些话的人实在其心可诛.....
双方你来我往,互不相让,争的如同乌眼鸡一般,恨不得将对方生吞活剥了才好。
夏启支着头冷眼看着,待终于安静下来,才冷笑一声道,”朝堂之上,孤竟以为身在市井之中,各位大人果然都是知书明礼之人。”
“骠骑将军。”他转头看向姚恪,吵闹得如此厉害,姚恪却一直沉默不语,仿佛置身事外,“你自己说。”
姚恪走到殿中,跪倒道,“臣行事若有不当之处,甘愿按律领罚,但臣一心为王上,绝不敢有半分谋逆之意。”
“不敢?”夏启忽然站起身,拿过奏章重重往下一掷,正砸在姚恪的背上,“便是孤冤枉了你不成?吏曹何在?”
“臣在。”一位官员躬身站出来。夏启深吸一口气道,“传孤口谕,骠骑将军姚恪,恃才傲物,伐功矜能。孤屡次宽宥,望悔之改之,然其不思己过,如此辜恩负德,实在有愧天恩。孤统御万方,唯有赏罚分审,方能固家稳国。兹革退为奋威将军,即日赴界南关,无诏不得归都。“
“王上!”一着红衣的御史急忙出列道,“眼下诸事为未明,王上如此处置,恐令百官心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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