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石;那睁眼闭眼都是青绿色池水的噩梦,教他回忆起时,口鼻似乎还弥漫着浑浊池水的池藻腥气。
他说的轻描淡写:“八皇弟骄纵暴戾,与三皇兄他们几个混在一处,总爱出这些整人的主意。”
他还记得,当年三皇兄拽住他湿淋淋的头发,把他按在地上,与几名兄弟嬉笑。
“瞧他,还用这种眼神看着本殿下,该不该罚?”三皇子笑道。
“该罚,皇兄罚不听话的皇弟,这叫什么……长幼有序!”天真而刻毒的八弟拍着手,高兴地道。
故人尽死。
“十二三岁的少年,身上尽是这种残忍的天真,或许是楚家人脑子都有问题。当然,朕也不例外。”
楚明瑱笑着点了点太阳穴,却是连带着自己也骂进去了。
燕知微静静听着他剖开心事,把伤痕暴露在他的面前。
当年,那个离京时仍然温文尔雅,保持着高贵风度的燕王殿下,究竟是如何从皇宫的激流里挣扎出来的?
他落魄飘零时,甚至还竭尽全力为他撑了伞。
是燕王殿下在那个雪夜拉住了他,把孤注一掷的燕知微拽出了世家倾轧的泥潭。
仅一面之缘,带他北上,护他周全,予他万千荣华。
楚明瑱如何不好?他怎会不好呢。
燕知微好像是难过了。他垂下眼睫,轻声道:“被那样对待过,应该天然不信任他人吧……那一夜出京的殿下,明明可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为什么要救我?”
“举手之劳罢了。”楚明瑱温和道。
“真的是举手之劳?”
“你的眼神和朕当年很像。”楚明瑱支颐,看向亭台下,轻轻地道,“……那是一种,走投无路的眼神,朕不忍心。”
岂止是不忍心。
东山再起的一诺,义无反顾的奔赴,破开风雪的少年……
这些初见的记忆,足够他回味一生,无论过去多久,这最原始的悸动也不会磨灭。
燕知微凝眸,也同样从亭台之下仰望君王。
他们视线相碰,如同有粘稠的蜜糖凝着有情人的眼,继而化为缠绵的情丝,久久拉扯着,牵连着,断不开。
“陛下这样,怪犯规的。”燕知微敛袖,率先垂下眼眸,有些欲盖弥彰地轻咳一声。
“知微要问,朕就答。有什么大不了的。”楚明瑱看着他,微勾唇角,“上来吧,冬日萧索,无甚好景,知微陪朕饮一杯。”
“陛下,先温着酒,臣待会儿就来。”
在雪后的晴光中,燕知微立于方寸御花园中,笑意盈盈。
他轻拢锦袍,呼气成雾,面容若雪,挽起袖时,纤长匀称的手臂露出一段,宛如楚楚梨花雪。紫缎丝绸金织暗绣,光华内敛,鹤纹栩栩如生。
很快,他瞧中了园中怒放的白梅,轻快走去,精心挑选一枝,折下。
再回身时,他手执梅枝,衣袂飘飘,梅香带雪,仙鹤振翅欲飞,端得是神仙中人。
楚明瑱端着酒盏,迟迟未饮一口,只觉他家爱妃通身皆是雅致气度,丹唇素齿,莞尔时,亦不失风流情态,教他移不开眼。
一品朝臣作宠妃,舍不得美人在前朝受磋磨,就接入后宫亲怜密爱。
到底是景明帝会享受。
观景亭在池塘周围,略高出半层。楚明瑱凭栏时,可轻易将雪后盛景一览无余。
“折梅一枝,倒是风雅……”
楚明瑱还没说完,黑眸微凝,竟是怔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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