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闻柳捻动书页,手抄小字细如蚊蚁,他不敢懈怠,一头汗顾不上擦。那么多旧案轶事,冥冥的,像是撞进一张网,俄顷风至,故纸堆片片作雪飞,扑面而来的是嘈嘈切切的人语,幢幢黑影反复演练着生前的轨迹。是鬼魂还是什么,光明正大地在屋宇间穿行着、游动着,唱念那些听不懂的音节,商闻柳的气息滞涩,似乎一潭黑水已没过头顶,此消彼长的怨声和心跳声缠斗成一团,似乎要分出个胜负。
烈风席卷来大雾,霎时把眼前遮蔽,黑影退了场,千万缕的雾丝疾追而走,前面是金光万丈,隐隐一豆黑点,近了竟是个人,那人伫立着,即将被金光吞没时猛然一回头,静默里一声霹雳:
“三哥!”是谁!
回声消散在空寂的午后,像即将化水的残冰碰撞地面,商闻柳猝然拍案,眼前澄然清明,手中握着的,是元景明送来的轸庸初年徐英川和郑士谋作为人证的那宗旧案。
铜盆里的冰块已然融尽,商闻柳勉强平复心神,后背潮湿一片,是汗水。
方才是梦?但又不像,商闻柳分明记得那些旧档里所载为何,只觉得自己在一瞬间入梦,又在踏入迷梦的那一刻突然醒来。
他看着手中的卷宗,正好翻到证词那一页。
商闻柳记得详细案情,码头两个劳工争执至斗殴,不慎砸沉了雇主的一批香料。香料浸水就是血本无归,捞上来也是白搭,两人分别都说是对方的过失,于是被雇主扭送官府做个定夺。正巧徐英川和郑阁老当时在场,目睹了发生经过,这才被当做证人请到公堂。
市井斗殴算不得大案,它被收归刑部是因为证人是当时的两位风头正盛的才俊......这个理由说出来,可信又可疑。据证词中描述,徐英川和郑士谋本打算一同去品鉴寺院素斋,因为寺院人满不得而入才闲逛到此,登楼是为了从远处看僧房里的僧人敲钟。斗殴发生在寺院钟响后的一刻内,这时候两人恰好在码头登高,看到了僧众倾出的景象。
“这是......”他霍地站起身,没顾得上一桌被卷掉的册子,急匆匆往外走,外间没几个人,他揪住一个人飞快地说:“衙门里在京四十年以上的官吏者有几人?都叫到我这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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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下临宛河哗哗流淌,岸边溅着水,将落的阳光蒸得河岸一片闷热。
又瘦又黑的一个小老头,脸上带着恭敬,一面向前走,一面侧着身子往后瞧,生怕后面的人不留神摔坏了。
“大人来看,就是此处了,”小老头一欠身,“路不好走,好多年没人来过了。”
商闻柳踩着碎石瓦砾,问:“具体是多少年?”
老头发愣,挠着脑门想了半天道:“那可就太久了,这原来是个商人的小楼,后来人出海了就再没回来,还是小老年轻时的事,这算一算......有个五十多年了吧。”
“下面就是运河了,您看看,这视野算开阔的,除了这儿,还真没几个地方能看这么远的。”老头揣着袖子磨了半晌后槽牙,偷眼打量着商闻柳,有几分试探道:“大人是喜欢这地段儿?这算是有主的地方,要是想盘下来,得先和官府......哎,您就是官府!”
想在刑部找一个在京四十年以上的官吏实在是难,这老头是被临时找来充作向导的,在房契交易的牙行干了快五十年,京城的地段他都熟。
瞧着商闻柳那头没动静,老头也摸不准这位心里是个什么意思,便滔滔不绝:“您别觉着老头子净捡好听的说,其实这也有缺欠,但就只这一条。”老头吞着唾沫,“就前面那个饭馆子,这么高的楼哇,那也是先帝爷的时候建的,净挡着南来的光了!”
商闻柳顺着他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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