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守夷只觉得一阵迷惘。
原来他只不过是这俗世一芥,沧海一蜉蝣。
原来,活了这一十八年,今日始知,他不过是个,与这世上任何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普通人,并无任何区别的——
“凡人”。
凌守夷垂下眼睫,呼吸愈加急促,寒风如刀子般灌入双肺,每一次吐息似乎都刮扯得心肺伤痕累累,鲜血横流。
他体内流淌着的鲜血非但不比任何人高贵,甚至还源于这世间最贪婪,最无耻,最肮脏的盗贼之流。
耳畔嗡鸣不断。
思绪也越来越混乱,他渐渐地迷失在过往纷乱的记忆之中,竟不知梦里梦外。
一时之间,是幼时那个小仙童仇恨的目光。
一时之间,又是天罡神剑之下,罪仙死不瞑目的怨恨双眼。
一时之间,是柔姬神志昏濛间恶毒的咒骂。
幼时的他,第一次遇见曲沧风。
曲沧风并不惧他名声,他饶有兴趣地望着眼前的小少年,笑道,这哪里来的小神仙?
那时,他以为他与旁人都不同。
孰料却误打误撞,发觉曲沧风主动接近自己另有所图。
他收李琅嬛为徒,李琅嬛待他又敬又惧。
他的记忆越来越混乱,不受控制地陷入一段噩梦般的过往。
是白济安、李琅嬛、曲沧风、夏连翘几人联手欺骗他,算计他,背叛他,与他刀剑相对。
他又怎能指责他们的选择?
因为,他是个将父亲生机也断送在自己手上的不孝之徒。
是的,不过稍作联想,他便全都明白了。
是他亲手斩杀了父亲好友。
是他亲手将父母逼上绝路。
不仁,不义,不孝。
他这一十八年活得就像个笑话。
纷纷扬扬的落雪冻结了他的眼睫,凌守夷乌浓的眼睫如结霜花。
他越来越冷,冷得忍不住阖上眼。
如今他已然明了。为何任凭他这些时日如何转圜,却不过白费功夫。
因为世家想杀他。
因为天帝想杀他。
身为一柄剑,他太不听话了。
他奉天帝为至亲,天上的那位却一开始便忌惮着他身上这半腔龙血,从未将他视作过自己的血脉亲缘。
不过舍弃一个不太听话的棋子罢了。
凌守夷浑身又冷又重,从未像现在这般疲倦。整个人仿佛在不停地下坠,思绪直坠入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
他甚至想,这样也好。他放弃了挣扎,如人沉入水底。
不必思考,不必煎熬,他迎来永恒的安眠。
就在即将被黑暗吞噬的那一瞬间,耳畔却忽然传来个熟悉的、轻快的嗓音。
凌守夷不自觉微微一怔,眼前的黑暗渐渐扭曲变化,忽然之间,他被拖拽入一个温暖的,明亮的梦境。
女孩儿眉眼弯弯,星眸明亮,乌压压的发漆黑如墨。
他伸出指尖,摸到她乌发蝉鬓,发结双髻,鼓鼓的像两个小花苞。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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