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丢在了一个草丛里。当时是大冬天,要不是有好心人路过,你早就被冻死了,”叶庭说,“大人的爱就是这样有条件,连亲生父母都不过如此。”
在看文安的档案那天,他也顺便看了曾厉的。这个秘密在他心里封存了好久,直到今天,他一下子将这道陈年伤疤撕开。
痛快吗?你喜欢的一击必杀的感觉?
“你还以为自己能逃出去?”叶庭俯身,盯着他说,“别做梦了,你一辈子都只能待在这里,没有人会救你,也没有人会帮你。”
曾厉拼命地摇头,似乎想把他的话从脑海中甩出去。
叶庭笑了笑,用手拍了拍他的肩:“不过没关系。”
曾厉抬起头看着他。
“我一辈子也只能待在这里,”叶庭说,“我们就一起烂在地狱里吧。”
曾厉用手捂住耳朵,开始尖叫。叶庭把手收回来,快步走远了。
哭声在走廊里回荡,穿过漫长而阴暗的过道,在他的耳朵里回响着,久久不散。
黑暗开始震荡,崩塌,倾倒。
就是现在,就在他眼前,黑暗变成了深渊,深不见底。
他跳了下去。
失重的坠落感袭来,他突然感到胸腔里只剩下一片空洞。
黑暗吞噬了洞中的所有空气,让他呼吸困难。
他甩了甩脑袋,试图甩掉尖叫声,但于事无补。
他加快脚步,跑上了楼梯。他要去天台,一个尖叫声无法触及的地方。
隔着天台灰暗的铁门,有一个人正在等待他。
推开门的一刹那,一只手从深渊上方横贯而出,抓住了他。
第20章 格林德瓦 22岁(5)
格林德瓦的公寓是空进空出原则,用户住进来时,除了厨房的灶台、杂物间的洗衣机、浴室的马桶和喷头,房子里什么都没有。叶庭刚搬来不久,只置办了必要的家具——床和桌椅。而桌子上显然不能睡人。
叶庭站在文安身后,凝神静气地沉思片刻,下了结论:“我睡地板上。”
文安扭过头,无语地看着他:“你不是洁癖吗?”
“垫一层衣服。”
“那衣服怎么办?”文安叹了口气,“睡一起有什么大不了的,以前又不是没睡过。”
“这不是个好主意,”叶庭说,“当初我们分手是有理由的。”
“什么理由?”
叶庭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确定这是疑问句,这也太奇怪了。“不是你提的分手吗?”
文安瞪着他:“明明是你。”
两个人面面相觑,房间只剩下一片死寂。
五年前的过往在叶庭脑中快速掠过,就像万花筒一样令人目眩。他努力回想他们分别的前一天,然后确认是文安的记忆出现了差错。不过他不打算跟文安争辩这个,五年前的旧账可以之后再算,现在他必须坚守立场。
只要他稍稍让步,文安就一定会留下来。
“我找几个箱子垫着。”叶庭丢下一句话就去了客厅。
他把未拆封的纸箱搬运到卧室,在上面铺了一层薄被,勉强算是床铺了。他正忙活着,文安抱着一摞薄薄的硬壳书,站在房门口。
文安很安静,所以直到叶庭抹平褶皱,转过身来,才看到他站在那里。
叶庭心中顿感不妙:“怎么了?”
“我要给你朗诵一首诗,”文安严肃地说,“《我要怎样才能留住你》。”
叶庭扶额。这家伙发现勾引没用,武斗没有实施可能性,改成文斗了。“你能读得懂博尔赫斯的诗?”
“读不懂没关系,不影响我的感情。”文安信心满满地说,“你好好感受一下。”
他翻开最上面一本书的封面,刚要出声,叶庭伸出手制止了他。“这招对大哥管用,对我不行,”叶庭提醒他,“我不一定能听懂,我的文化素养跟你不相上下,你忘了吗?”
“五年了,你的语文一点长进都没有吗?”
“这五年我一直在美国。”
“好吧,”文安把博尔赫斯的诗集丢到一边,拿出下一本书,“那我给你朗诵一个绘本故事,是我最新写的——”
叶庭看向床铺:“早点睡吧……”
“——《它们再也没有分离》。”
叶庭叹了口气,用手捂住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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