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要有所变革。”李孝恭道:“户部的堂官大多指望广州市舶司的收入。此外,据天书所载,东瀛小岛百物匮乏,但银矿产量却颇为丰富,相隔也不远。”
李丽质眨了眨眼睛:东瀛的确近在咫尺,往来也算熟门熟路,如果天子所求取到的造船术真的实验成功,那此处倒真正是可以稳定控制的白银来源……户部堂官思虑至此,倒也算精细。
当然,这设想天马行空,终究还是要参照已有的实践。长乐公主顿了一顿,继续阅览麻纸上细小的文字:
【总的来说,虽然西洋各国在十五至十七世纪已经在贸易上被带明锤得屁滚尿流,但他们面对的其实只是华夏实力冰山一角而已。毕竟,带明朝廷在财政上是出了名的摆烂到底,在早期是禁海禁商断绝来往(当然,基本执行不怎么下去),隆庆以后好容易打开海关融入市场,却又对这白银汹涌而来的贸易局势一片茫然,仅仅只是以一条鞭法承认现状而已。
至于什么投资新技术什么保障商业环境什么刺激经济,在想屁吃么?
所以,在整个近古时代,吊打全世界乃至抽干美洲贵金属产量的手工业,其实不过仅仅是华夏潜力海洋中溅射出的一滴水珠。
不过,这一滴水珠却似乎给了欧陆的知识分子以某种奇怪的印象。大概是被华夏产品狂暴轰入之后神经错乱,不少学者们绞尽脑汁试图解释东方这bug一样的贸易能力,而且还真让他们折腾出了一点东西。
譬如说,法国重农主义的代表,赫赫有名的魁奈带学士与杜尔哥带学士,就从长久的研究中发现了中华工业如此强盛的缘由。他宣称,华夏之所以能在商贸中所向无敌,是因为他们的皇帝充满了智慧,懂得完全的尊重事物自身的规律,而不是去扰乱商品的运行与生产。而欧洲之所以卖不出货去,正是因为欧洲法律太习惯于阴谋诡计,背离了这伟大的理性传统与自然法则,一言以蔽之,还是体制不行。
——带明带清诸位皇帝:是吗?
喔对了,为了描述中华这无与伦比的智慧,魁奈还专门从老子的论述中找出了“无为”一词,并将其翻译为“自由放任主义”,立志要将此中华之“自由放任主义”发扬光大,彻底纠正欧洲那沿袭百年政府干预经济的恶劣体制,实现西方的全面中化。为表决心,他还特意将自己著作的出版地标为了北京。
所以说,若按照欧陆大学士魁奈、洛克等人的观点,在自由主义经济学领域,什么西方学派都得往后稍稍,我带明老朱家历代圣君仁主,那才是所谓自由经济小政府永远的神呐!
不过,虽然欧陆大学士的暴论实在令人目瞪口呆,但真要剥去他们对中华皇帝的奇妙光环,其实这些人的论述还未必有什么大错。老朱家当然扯不上什么经济学,但要论自由放任不管不顾,那彼时欧陆各国,恐怕还真只能瞠目其后——毕竟吧,对于绝大多数的贸易而言,带明朝廷存在与否,确实区别不大。
而某种意义上,这种菜得抠脚的行政能力还真是歪打正着。拜当时空前繁荣的买卖所赐,沿海对人力的需求水涨船高,竞争日益激烈。手工业的作坊主在广袤的市场中血腥搏杀,竟尔部分实现了自由主义经济学中最梦寐以求的境界:华夏在扩大出口,以规模效应压低价格的同时,居然还百般出彩迅速提高了质量,展示出惊人的比较优势;甚至连自由市场中常受诟病的工人待遇,居然也在巨额白银的刺激下提高迅速。
可以说,至隆庆万历年间时,整个由海贸带动的经济是真的有了惊人的增长。这一点可以从传世之《三言》、《二拍》乃至《金瓶梅》等世情小说中窥探一二。晚明时南北市集繁华已极,不仅达官显贵奢靡挥霍享乐游宴,即使底层的百姓也能不时沾润,饮酒食肉,乃至享用稀奇的珍品。所谓“穷者幸托安生,差徭省,赋役轻。耕者鼓腹,士好辞章,工贾九流熙熙自适,何乐如之”——纵使贫穷孤寡,亦能果腹安乐,昔日开元天宝之盛世,无过于此了!
由自由放任带动贸易兴盛,由贸易兴盛带动经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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