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中原太大了,土地也太好了。”李孝恭语气从容:“与漠北西域相比,中原乃至江南是没有真正的天险的。即使所谓的黄河、长江,乃至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种种关卡,都不能与周遭那种真正的隔绝与分裂相比。若以十万大军征伐漠北小国,纵使沿途绝无阻碍,仅仅人吃马嚼民夫消耗,一年便要花上国库大半的钱粮,途中病死的马匹都是成千上万。可若要横渡长江一统南北呢?只要能把控住淮河与荆州,再在关键的水战中赢上一次,江南便是望风披靡,可以传檄而下了!至于黄河?黄河连长江都不如——它冬天是会结冰的。圣人当年领骑兵冬日渡河,胜仗不知道打过多少。”
“换言之,只要有稍为稳定的后方,那么黄河长江乃至中原的一切关隘都从来不是阻碍。这些关隘平日里商贾百姓往来如织,而百姓可以走的军队便可以走,而大军所过之处,便是朝廷政令所及之处。只要能以军队时时威压、震慑,那么同化也好,吞并也罢,都是易如反掌,可以徐徐为之的事情。”
“这叫什么?喔,这叫‘大一统的必然趋势’——想必公主已经很熟悉了。”
是的,公主当然很熟悉。大一统三个字天书翻来覆去的念,念到皇帝重臣皇子帝女全都耳朵生茧的地步,如此心心念念反复不忘,不像是在阐述什么客观规律,反倒更像是魔怔入骨的复读。但直到此时,天幕才终于借李孝恭之口,展示了大一统必然趋势的缘由——这主宰了华夏文明数千年的终极规律,在历史中若隐若现无可违逆的伟大规则,终于展现了它真正的面目。
原来,原来它这样的平实而普通。所谓光耀恢弘的终极规律,不过是地理地势那平平无奇而左右一切的威能而已。
李丽质恍然领悟,却又一时被这深刻冷酷的洞见怔在原地,一时做声不得。
李孝恭并不在乎,他轻敲长几,神色渐渐悠远,似乎沉浸在了天书曾经的讲解之中。而今的娓娓道来,不过只是转述而已。
“所以,中原与外围是有根本不同的。外围的小国可以依仗距离与天险庇护自己,而中原却绝无可能——设若有两股势力同时于中原兴起,那么他们之间便面临着最危险的竞争。对于中土的势力而言,一切山川河流乃至地形的阻隔都不可靠,只要兵力足够壮盛,那么强者可以轻而易举的吞没弱者,完成统一。正因如此,中原不同势力之间,往往是没有妥协余地的——即使南北朝分立数百年,两岸也是无一日不战,或尔南征或尔北伐,终归要决出胜负为止。”
李丽质睫毛微微一颤。
“汉贼不两立,王业不偏安。”她喃喃道。
“不错,诸葛丞相此语,可谓得之!”李孝恭抚掌而笑,意态悠然:“中原永远容不下偏安的势力,一切的分裂、割据、孤立,都最终要在决战中清算,而这决战必然到来!所以,对于一切雄踞中土的豪杰而言,他们的出路只有两条——要么横扫一切外敌,称雄天下;要么被外敌所横扫,沦为圣天子的阶下之鬼。生死荣枯判若云泥,偏偏期间没有任何的缓冲,任何的中间道路。或王或死或兴或灭,群雄逐鹿容不得他人在卧榻酣睡。而如西域小国一般卑躬屈膝侍奉外敌以自存?那更是绝对的妄想!这片土地太平整通畅了,没有天险做阻隔,弱小者凭什么生存?”
“所以,但凡稍有求生欲的势力,它的选择都只有一个——战斗,不停的战斗下去。拼死战斗或者还有侥幸胜利的可能,至于屈膝投降嘛……屈膝投降也逃不过大军压顶同化灭亡的命运,反而会留下莫大的耻辱——假使不去打仗,那么敌人用刺刀杀死了他们,还要用手指着他们的骨头:‘看,这就是奴隶’!”
“长此以往,这种选择被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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