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公主瞠目结舌,只能期期艾艾:“臣,臣愚昧……”
皇帝微微一笑,声音轻柔而又和缓;在这一刹那之间,她不再像是高高在上,威严华贵而不可凌犯的至尊,反倒更接近于太平公主幼年牙牙学语之时,朦胧记忆中那温柔循循善诱的慈母形象:
“这也不难明白,狄怀英只是留意到了你的身份而已。”皇帝柔声道:“而今朝堂波涛诡谲,但概而论之,不过李、武两派而已。所谓非此即彼,非李即武,没有缓和的余地。朕在世时还好,朕若不在,朝中定然要有一番龙争虎斗——尔时你死我活,必将分出生死而罢休。但在这样的紧要时候,太平,你是倒向李家,还是倒向武家呢?”
她凝视着自己的女儿,不出意料的看到公主的脸上褪去了最后一丝血色。
显然,在稍稍点拨之后,聪颖敏达的太平公主终于意识到了这小小一封奏疏的要害,意识到了自己那尴尬与可怕的境地。
但这还不是结束,皇帝的语气略无停顿,漠然的女儿揭示出了最不堪的真相,打破她最后的妄想:
“……以你的身份来看,你是什么都没得选。太平,你是李家的女儿,却是武家的儿媳,还生了武家的儿子,因此双方都不能相信你。”女皇平静道:“一旦有一方得胜,便必然会清除你这前朝的余孽,永绝后患。以而今的局势看,恐怕只有你安分守己,绝口不沾权势,或许才能在朕驾崩以后勉强保住性命……而现在,狄怀英为了朝政平衡推你上台,便无异于是拿你的身家,换将来朝局的安稳了。”
“亲手将高宗的骨肉推进火坑里,想来狄怀英的心中,也有点不是滋味吧?”
皇帝的语气淡然而又平定,仿佛只是闲闲聊及家常琐事。太平公主脸色却渐渐煞白一片,近乎于摇摇欲坠,牙齿打战。在反应不及的惶惑与恐惧之中,太平公主只能勉力从喉咙中挤出一句艰涩的颤音:
“女儿——女儿……”
皇帝深深凝视她片刻,终于长长叹了口气:
“罢了!狄仁杰在奏疏中反复劝朕爱惜骨肉,朕也知道他的意思。一个臣下尚且能怜悯旧主的女儿,朕总不能比他更无情——也罢,太平,朕可以为你做些打算。”
太平公主愕然凝望母亲,嗫嚅着开阖嘴唇,却不能出声。
皇帝抛开了奏折,盘膝在几案后正襟危坐,神色却骤尔变得郑重而凝肃。
“听好了,太平。我给你你两条路选。”皇帝一字字道:“第一,若你无心权势,朕可以赐你与武攸暨和离,从此出家避居道观之中,再也不要过问世事;朕临走之前,会仿先汉窦太后的先例,将历年积蓄的私房尽数赐予你。有了这些财物,再仰仗着你的身份,平安度日应该不算为难。”
她停了一停,眼见女儿并未立刻开口答应,才徐徐说了后半句:
“第二,你若执意要当这个执政,朕可以将你的子女过继几个出去。将来设若有万一,也还可以留个念想。”
太平……太平公主怔在了原地。
眼见女儿被这猝不及防的血腥未来所骤然震慑,皇帝抬了抬眉毛,低下头去。
“现在不要答复朕,回去仔细想想吧。”皇帝淡淡道:“——对了,朕听说皇嗣的三儿子颇为玉雪可爱,你下次进宫的时候,带来给朕瞧瞧。”
太平公主茫然点头,恍惚起身行礼,又恍惚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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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二十日,狄仁杰终于打点行装,驰入京城。
依往速来惯例,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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