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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惯例也同样因袭到了秦末。大秦与项王仍然按照战国的老规矩在办事,信任士人与公卿,亲近自己的亲族,尊崇高贵的后裔。一切都看似毫无问题,直到陈胜吴广在大泽乡喊出那句光耀于整个华夏历史的名言: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公子扶苏读到此处,跪地静听的李斯突然一个哆嗦,自喉咙中发出了极为古怪的格格声。

——李斯当然也应该发声。法家最重君臣四民之序,将国君推崇到无与伦比的地位;这样胆大放肆,公然质问“宁有种乎”的狂言,简直是直触法家逆鳞要害,锥心刺骨,决计不可容忍。

莫说李斯,便是商君、韩非在此,也应当勃然暴怒,呵斥这无耻逾越君臣严限的乱民莠民国之大蠹,请求国君立刻降下严刑,腰斩、弃市、至少也得是诛灭三族。

但李斯终究没有敢发怒……尽管他的心绪激荡不宁,尽管怒火几乎冲破胸口,但那句“宁有种乎”的狂妄呼喊在耳边回绕,却莫名的令他不寒而栗,作声不得。

——那似乎,似乎是比商君,比韩非,比,比大秦都更强大,更不可战胜的力量。

李斯缓缓低下了头去。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这句话应当与始皇帝并天下、一文字的诏书并称,视为那个时代最强而有力的呼告。它们的回声悠久而又浑厚,毫无疑义的宣告了一个崭新世界的诞生。

不错,尽管大秦的统一只有区区的一十五年,但时代变了,时代已经永远的变了……这个世界已经再也不属于卿士贵族、累代诸侯;也再不属于嬴氏与项氏,一切高贵的姓氏。它属于瓮牖绳枢之徒陈胜;属于文法小吏萧何;属于布衣而贫贱的韩信;属于浪荡无业的刘邦,属于樊哙,属于周勃,属于一切有才华而不得志的庶人黔首,属于过去八百年被忽视、被压迫、被弃如敝屣的那群人。

——或者我们可以换句话说,属于秦末的小镇做题家们。

所以历史真的是太有意思了。如果抹去秦末汉初十数年间的血腥、阴谋与尘埃,我们看到的将是一条持之以恒、百折不挠的主线——自战国数百年以来,被广泛私学传统所培育出的庶民人才,被知识扩散所惠及的小镇做题家们,终于抓住了这次八百年一现的机遇,仰面望天,向高高在上、世卿世禄的贵族们发出了自己被禁锢那么久的喊叫:

——公平,公平,还特么是公平!

秦末汉初十数年间厮杀征战,城头大王旗变换不休,这是秦与六国之间的征战,这是汉王与楚王之间的征战;但归根到底,是小镇做题家们与战国太子爷之间的征战。

大秦拒绝分享权力,他们便焚毁大秦的宗庙;项王拒绝分享权力,他们便斩下项王的头颅。十数年内两厥名王,一次又一次的摧折看似天下强悍无匹的强军猛将;在百折不屈的奋战与谋划之后,是巨大的愤怒,巨大的激情,也是压抑数百年,不平而刻骨的呐喊: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当然,当然,历史也以同样的激情,同样的声量,回复了同样的呐喊: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没有,没有!

——他们斩下了秦宗室的头颅,斩下了项王的头颅,而后才惊喜的发现,原来这些高高在上,歆享着神明余荫的高贵华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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