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沉默片刻,皇帝终于开口,语气平板:
“诸卿以为如何?”
几位宰相默然站立,还是房玄龄向前一步,下拜请罪:
“天音中说‘渔阳鼙鼓动地来’,渔阳郡是河北治下。陛下曾令臣安抚河北人心,臣举措失当,不得其法,致令河北多年仍有叛心,臣罪在不赦。”
房玄龄房相公是河北清河房氏后裔,玄武门之变后,李二陛下曾令他与魏征一同安抚河北的士人。但这样仓促潦草的安抚,又怎么可能与不知多少年后渔阳的叛乱有什么瓜葛?显而易见,这“河北仍有叛心”的罪责决计与房相公无关,即使真要追根究底,恐怕也要追溯到太上皇李渊冤杀窦建德,逼反河北官吏的光辉事迹上……
贤臣为尊者讳,这种锅只能房相公出面一力承担。但李世民的面色微微缓和,却已经领会到房玄龄委婉劝谏的苦心。
“朕会尽力弥合河北的人心。”他道:“也请房、杜二位宰相时时为朕留意,不要让河北的士人再生出什么隔阂。”
房玄龄杜如晦一起下拜领命,而后正襟危坐,再不多言。眼见两位同僚顺利过关,长孙无忌只能硬着头皮上前:
“陛下,臣忝为外戚……”
说到此处,他一句话也说不下去了!
所谓外甥似舅,如果真如天幕所言,长孙皇后早逝,皇子孤苦无依,那他这做舅舅的也确实有督导爱护外甥的职责。
——但这是做臣子的能插嘴的么?!这是他开得了口的么?!
不过,以天音的启示,他搞不好最终还真插嘴了……但结局是如何?“长孙无忌枉死黔州”,这几个字他可是日日心念,不敢稍有忘怀啊!
陛下,这能怪臣不作为么?臣也顶不住这种折腾啊!
大舅哥与妹夫之间面面相觑,彼此都从眼中看到了无奈。
最终李世民只能长叹一口气,挥一挥手让长孙无忌坐好。
……看来儿子还是得自己管。
·
当然,无论河北人心也好,继承人的素质也罢,现今都只能算是“术”;眼下真正最为要紧的,却是天音所反复强调的“道”。
怎么能保证大唐的下限?怎么能让大唐体面的收梢,起码有个稳定的衰落?怎么才能将贞观朝的理念经验传承下去,不会折腾出“似我者死”?
李世民的目光移到了孔颖达身上。
孔学士沉思良久,此时早已打好腹稿。眼见皇帝神色殷切,立刻拜了下去,声音断然:
“继往圣之绝学,为大唐立论,臣敢不尽力?”
皇帝微微点头,面上终于有了欣慰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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