恬面前的前挡玻璃上,像一记耳光。
尽管这不是耳光,只是一片有点相似的树叶,但田恬感觉自己被扇了,他想:其实这很合理,他早该清楚的,只是之前不愿意面对,他一直逃避深究两人之间的差距,一般的情侣会互相掂量在彼此心中的地位,他放弃这件事,放任自己享乐。
田恬此时内心灰败,重蹈覆辙真令人难受,尽管他这次已经小心翼翼呵护真心,但他的真心还是被人随地丢掷。他沮丧地拱起背、垂下头,茫然地看向地面,他看到了油门踏板,那块倒梯形的东西好像就是他的心脏。卑微蹲在苏聿容脚下,他轻轻一踩,自己就立即像汽车一样跑得很起劲。
苏聿容没见过田恬这样彻底的沉默,从表情到动作全数沉默,这令苏聿容很不耐烦很不痛快,他看向他说:“说话。”
“说什么啊?”
“你问我?是你说想聊的。”
田恬抓了把头发,心绪越发理不清楚,比得了病的风还乱。他说:“我想错了,其实没什么可聊的。走吧,回去?”
就这样?又这样?又是这种敷衍的态度,又想用三言两语连哄带骗遮掩过去,苏聿容说:“田恬,别把人当笨蛋。说实话,在我看来,你的风流技巧实则很蠢。一点都不高级。”这句话说完,苏聿容后悔太狠,但相比于田恬对他耍的那些小聪明来说,好像又正相抵敌。
田恬闻言抬起头笑了:“那什么才叫高级?程季彦一心一意爱你十五年你认为高级?”
确实,平心而论,苏聿容认为那就是比较高级,若不是程季彦并非他心仪的人,单论那份爱而言,作为“旁观者”,他是欣赏且钦佩程的。
“这句话我无法否认。”苏聿容说。
田恬又笑了一下,“你好幼稚。凭什么?凭什么别人活该爱你,凭什么要对你一心一意,我替他不值。也替自己不值。我没有把你当笨蛋,而我确实蠢。”
这句话又充满了歧义。他说“替自己不值”时,其实是代入了自己前一段感情,替全心全意爱过安文甫的自己感到不值,但他在混乱之中把两件事、两段关系混到一起说,在苏聿容听来,意思自然变成“苏聿容不值得程季彦爱,也不值得田恬爱”。
两个有理性的人,现在各自困在自己的情绪牢笼、思维锢式中不得解脱,情绪上头之下各说各话。如果两个人之间没有太深的感情以及对对方真心的渴望,他们不至于举轻若重,生生把自己逼入这种“想说话却说不好”的境地。
田恬说完后,苏聿容紧接着说:“我不需要。田恬,我不需要你的爱。”
他真的太过骄傲,强烈的本能使他在被田恬判定为“不值得爱”时,需要亲口否定自己最渴望的东西,来保全自己。眼下的争执,不过是因为他太想要田恬爱他而发生的,因此他下意识,率先否定这一点。
“我无所谓。”
田恬说完这句话,拉开车门,下车就走。几乎在他下车的同时,酝酿了许久的暴雨终于降落。他脚步没停,在豆大的雨珠中快步离开。
到底还是没忍住回头看一眼,尽管走出了十几米,风雨打在那棵大树上密集的嘀嗒声依然清晰可闻。田恬在这个声响中快速心软。
他不忍心在苏聿容最喜欢的风雨声中,令他难过——也许他也会有一点难过呢?并且因为这份难过,使他喜欢的东西沾染上阴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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