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他实在不是一个会为自己的信念争论的人,更何况那哪配称作信念,不过就是摆烂。
但他喝了酒。酒是燃料,是有机物,是粮□□,能点出庸朽泥胎胸中的那几分火性。他被这可燃物泡透了,终于肯让积压的愤怒烧起来。
“出现问题,为此挨批,确实合理。”虽然降谷站得笔直,但云居博三却仍像是烂在地上。他悲哀地摇了摇头:“可是问题又不是我造成的。为什么要接受为此而来的批评呢?”
降谷的眉头越皱越紧,而他毫无察觉,还自以为说出了什么名言警句,伸手去接不知何时起飘落的小雨。
……然后被降谷拉着手腕提了起来。
“我说停停,别这么大火气。”萩原赶紧站过来分开这两人,但脸上殊无笑意,“我知道云居同学的‘深意’。不过就是人不知道哪块云彩会落雨、哪位领导不讲理,讲话小心些别留下把柄总归没问题——是这样的话吧?”
他没有停顿地讲了下去,大概是不想听到这位生物博士(未毕业)发出赞同的声音:那未免有些恶心。
萩原的声音是难得的郑重:“云居同学。研二酱并不喜欢讲一些大道理,但你要记得,冷雨是倒插的剑,警察却该是正立的人。这绝对不是上纲上线,如果你能为了怕惹上麻烦就放弃职业原则,早晚会酿成不可挽回的后果。小阵平那天课上说的话你大概完全没去听,但——”
“但如果你要这样去做警察,”他一字一顿,“绝对不行。”
云居博三被羞愧烤得脸上发烫,呆呆地看着萩原那张清爽的脸。萩原的发尾被濡湿,雨水降落未落;眉梢眼角都亮晶晶的,像一场忘记落回天空的雨。
多剔透、多明亮的人。
笔录都没敢去做,那之后云居博三结结实实绕着警校组的各位走了几天;为防被看出端倪,干脆连其他的同学也一并躲避。一时之间他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活变得规律无比。
因为他实在无地自容。就在半小时前,他还在为自己安抚了同学的情绪、处理了抢劫的犯人得意,自谓已经是少年漫里的优秀配角;结果接下来就理直气壮地拿出他那套庸懦的价值观来恶心人,还隐隐有种“我更成熟”的优越感——丢人,丢人呐!
普通人当然可以为保全自身暗自得意。可他怎么敢在优秀的警察面前沾沾自喜?
……即使到现在,他也还是懦弱的。他甚至没胆量为自己的发言道歉。他觉得丢脸。
于是,便利店劫案他视而不见,飞车事件更与他无关。慢慢地,警校里开始流传起透明人云居博三的传说:虽然蜗牛不是牛、老婆饼里没有老婆,但鬼冢班真的有鬼!据传,他们班供应的饮用水和用具包总是多一份,但大家从没有见过那个神秘人的真身!逼不得已出现在食堂时,他也总是戴着口罩,甚至经常在手上涂抹消毒凝胶,就是为了避免留下指纹等证据!
真相只有一个:他就是东京的传说——神秘罪犯小黑人的化身!从他会给警校里最优秀的几名同学偷偷打饭就已经看出来了:这是挑衅,是宣战!罪恶的血液,正悄无声息地在警校中流淌!阴暗地爬行!扭曲地蠕动!蠕动!
云居博三:……我只是防疫意识比较到位!我冤枉啊!
赶在这件事发展成规则怪谈前,他终于被看不下去的班长约谈了。
“今天暴雨橙色预警,”伊达航站在操场上,仰望着黑沉沉的天,“你没带伞吗?”
云居博三愣了一下,半晌才说:“啊。我忘看天气预报了。”
“也不抬头看天的吗?这么昏昏沉沉地度日可不行。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伊达航递过去一瓶饮料,“介意的话,再去找他们谈谈不就好了?”
云居博三连忙摆手:“别别别,我是警校传说,我有偶像包袱。接过这瓶饮料就会留下指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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