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别人闻不出差别,但在贾珠的感觉里,这里的主人肯定与他一般是个药罐子。屋内摆着一架高大的屏风,将房间隔开来,而屏风的前面有着一架单独的椅子,贾珠在那里坐下了。
他乖乖坐着,湿漉漉的黑眼懵懂地看着屏风,带着一点天真的可怜,小手小脚,像是什么都不知道就被引诱到陷阱的小动物。
“咳咳……”
房间内,响起了一声轻咳。
这叫游魂的小公子一下子回神,下意识往屏风的右边看去。
“咳咳咳……咳咳咳咳……”
咳嗽声越来越响,只听得屏风后传来一个男人低沉的嗓音,“顾太监,叫太医过来。”那声音听起来虽然沉稳,却透着几丝焦急。
“万岁,已经……”顾问行的话还未说完,身后的太医已经跟着他进来,只是打断他们的话与动作的,却是另外一道更为细微,也更为病弱的声音,“……阿玛,疼,保成疼……”
这声音奶声奶气,岁数听着比贾珠还小,带着小奶音哭腔哼唧着的时候,叫那个男人心都要焦急化了,可比起焦急,他的声音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狂喜,“保成,你总算是醒了,太医——”
他的声音远比之前还要昂扬,似乎带着莫名的喜悦。
一大群人哗啦啦地涌进来,忙前忙后,无人能顾得上贾珠。碍事的屏风被搬走,露出了屏风后的画面,明黄色的寝床里,坐着一个高大的男人,他抱着个三四岁的小娃,粉雕玉琢的小脸烧红,正哭唧哭唧地蹭着男人的胳膊,好似难受得紧。
几个太医围在床边,正在给小娃诊脉。
贾珠抿着嘴,小身子缩了缩,又强迫自己坐正。
顾问行在百忙中看了一眼,见那荣国府的小公子茫然又可怜的模样,低声叫了个小內侍进来,先领着小公子去偏殿待着。眼下皇帝焦心小太子的身体,也未必顾得上他,这里乱糟糟的,也怕泄了些不该外露的事情。
小內侍领命而去,将那荣国府小公子带走。
只是,他们的身影刚从殿门前消失,就听得康煦帝的声音骤然变得紧绷,“保成,保成——”
顾问行猛地回头,就见刚醒来的小太子又失去了意识。
一种模模糊糊的想法在顾问行的心里浮现,只是他来不及多想,便亲自跑了出去,将刚才那两人带了回来。
荣国府的小公子懵懵地跟着他回来,刚一踏进殿内,就听到小太子放声大哭的声音,他似乎不知刚发生了什么,哭声里带着无比的恐慌,叫康煦帝闹不明白,却也小心翼翼地护着孩子。
顾问行心里只觉骇然,看了眼他身边只到他大腿高度的贾珠。荣国府的小公子懵懂地站在他的身边,抿着嘴,似是不明白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发生的。
…
夜半时分,小太子的高烧才退了些,太医最近日夜不停地看顾,直到今天才能稍微松了口气,而康煦帝更是眼底发青,站起来的时候,身子摇晃了一下,得亏是顾问行扶了一下,才没有摔倒。
康煦帝连着几日照顾病中的太子殿下,又看顾着国事,已经是操劳过度,顾问行忙让太医也过来给万岁诊脉,却被康煦帝挥了挥手,“无碍,只是累了些,等太子好后,多歇歇便是。”他的声音听着疲倦,但中气是足的。
顾问行轻声说道:“万岁,太子殿下的烧已经退了。那您之前梦中所见……”
康煦帝的脸色一沉,背着手看向寝床上安睡的太子,小娃的两颊烧得通红,眼角红肿,正是刚才哭闹过。
太子这病来势冲冲,无法根治。
前日更是晕厥过去,醒都无法醒来,这让阖宫上下的人都担惊受怕,唯恐帝王一怒之下牵连甚广。
康煦帝心急如焚,亲自照料,昨夜累极睡去,却是做了个怪异的梦。
惊醒后,思及梦中事,康煦帝稍作犹豫,便饶人去做了。
这方才有今日这一出令人摸不着头脑的戏码。
谁成想,那梦……居然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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