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燕直从官服中取出一朵纸做的白花,放在我的掌心里,他浅褐色的眼珠里浸满了夕阳的红光,就好像血。
“斯人已逝,生者如斯。”父亲抬眼看向我,缓声说道:“小女是痼疾突发,并未受多少苦,殿下不必记挂忧虑太多。”
我原以为沈燕直是做出来的平静,但听到他这句话我猛然意识到他或许是真的不在乎。
父亲常年在外做官,鲜少关怀家中的儿女,除了长兄他几乎从不多看任何人一眼。
偏生长兄又那么俊秀耀眼,想要得到沈燕直的侧目简直是奢求。
我也是后来在科考和官场上崭露头角才逐渐得到他的偏疼。
他是冷漠的,他是无情的。
在这位庞大家族领袖者眼中,或许我们都不过是明码标价的器物罢了。
我与长姐其实并不相熟,我年幼时她就已经出阁,说实话并没有多深的情谊,我之所以为她感到悲伤,更多的是一种兔死狐悲的哀情。
她一生都活在别人的操纵中,但至少她抗争过。
而我和沈符就好像被彻头彻尾地驯化过,心甘情愿地成为家族利益的牺牲品。
从被迫献身到主动服从,好似也没什么区别。
一股寒意袭上我的心头,我颤抖着把那朵白花攥紧。
“多谢沈大人。”我咬紧牙关,低垂着眼眸向他说道。
眼中蒙着一层水雾,视野都变得不甚清晰。
我偏过头,在心中斟酌着词句,预备起身离开。
沈燕直沉默着,片刻后他突然叫住了我:“阿簌。”
他很少这么唤我。我微微一怔。
父亲伸手动作轻柔地理正了我的衣领,他温声说道:“牙疼的话就含几枚丁香。”
我咬住唇,从喉间发出“嗯”的声音,最后连告别的话也没说就匆匆地离开了。
沈符托宫人往福宁殿送了一张书信,我一眼就认出这是他亲笔抄写的。
信笺是沈筠身边最亲近的侍女所书。
她说小姐病重时手中总攥着一把木梳,神志不清时唤了许多回故人的名字,那人不知死了多少年了,连赵国公都不常提及,小姐竟还念着他
我慢慢地将那张不长的信读完,再度仰起头时已经满脸泪水。
我捏着这封信笺,心中惴惴不安,闷得难受,却又说不清是何种情绪所致。
偏偏今天李纵回来得很晚,我已经吹灭蜡烛打算睡下他才回来福宁殿。
他把我抱在怀里,用浸过温水的绸布敷在我的眼周。
李纵的眼中满是柔情,他亲吻着我的脸庞,将我整个人都拥在了怀里。
“别怕,簌簌。”他轻声说道,“你的命运不会那样,我保证。”
他一语道破我心中不安的根源,好像比我自己还要了解我。
李纵边抚摸着我的脊背,边说了很多安抚的话。
我缩在他的怀里,最后就像小孩子一样睡着了。
74
长姐的事最后还是被掩过去了。
她是父亲的长女,来到这世间的时候轰轰烈烈,还是我太爷爷亲自给她取的名,走的时候却悄无声息。
世人再提起沈筠,第一反应只会是那位秀丽明艳、孤身撑起大局的赵国公夫人,而没人再记得她曾是千娇百宠的沈家大小姐。
洛阳的老仆或许还会为她落泪伤心,但在汴梁这座看惯了生死的地方,没人会为远在他乡的故人再披上缟素。
沈燕直担心我整日忙于公事,无暇注意身体,专门托沈符送来了一盒丁香。
我闲来无事就含上两颗,没过几天牙痛就好了。
和议的修订也艰难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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