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四地各处都能看到流民户里捣纸浆,做纸衣。
青衫黑裤的叶家军——其实现在该叫邓州军,但大家还是习惯叫叶家军,巡视各处。
有些流民后悔了,怯怯地去找叶家军:“军爷,现在再想去方城,还收人吗?”
上面早有指示。
叶家军说:“收,不过去的晚了,分到的房子和田地都没有去的早的好。”
那是肯定的。
那也只能怪自己当时太过犹豫还想继续向南,又贪恋此处安稳想多停留一段时间,错过了最早的红利。
也有些是来的晚的流民,也有些当时犹豫了不肯去当兵的男人们问:“听说当兵能吃饱,还要人吗?”
并不是所有当兵的都能吃饱的。
有些地方,不仅要卖命,还被克扣粮饷。
可如今九月了,当初第一批有男人投了叶家军的人家,户户都按时拿到了坐粮,足斤足两,叫人心动。
那自然是要的。
一直都要,永不嫌多。
凑够一车人,就可以往叶家堡送。
这次家人没有再哭哭啼啼的了。
不止叶家佃户,许多流民只要能互相作保,也可以接叶家军做冬服的活儿。
领布料的地方有秤,两边都是秤盘。一边放着麻绒,一边放着芦花。
穷人家的袄里也填芦花。芦花亦可保暖,但远不如麻绒。当然最好的是丝绵,但那是富贵人才用的起的。
可以清晰地看到,同样的体积,麻绒沉沉地压过了芦花。
老乡、同族、邻里互相作保。发料的时候会过秤,验货的时候还是会过秤。若有以芦花替麻绒的,同保的一起连坐。
以保证不会有人侵占军服的物资。
这样挺好的,叶家军能拿到合格的军袄,流民可以拿到报酬。
新的节度使大人又给流民户发做纸衣的纸张,眼瞅着,这个冬季应该可以扛过去。
其实大家都该高兴的。
只有一个人完全高兴不起来。
这个人唤作蒋引蚨,他是大商号瑞云号邓州分号南阳分店的大掌柜。
商人虽贱,却常有许多聪明人。蒋引蚨就是个聪明人,从叶家堡六月大开杀戒开始,他就察觉到邓州要变天了。
七月里,叶家堡那个女人竟得了新朝廷的敕封,摇身一变成了邓州节度使。
如今许多商路不通。但蒋引蚨略一思量就拍板做了决定,那时候就开始想办法,一直到前些天,终于进到了一批货。
量相当大,占大头的是粗麻。
粗麻从来不在富人的衣料考量范围之内。但粗麻是穷苦人常用的衣料。尤其这批粗麻还是厚麻,是冬天的布料。
二掌柜劝过。
因为布帛这种东西,越好的利润越高,稀罕布料,一匹可值千金。
粗麻这种,利润极薄,赚不到什么钱的。
但蒋引蚨说:“别担心,必有人主动来买。”
二掌柜问:“谁啊?”
蒋引蚨很有信心:“咱们新任的节度使大人。”
虽然是个女子,但她能走到这一步,就不是个普通人。
坐在那个位子上的人,眼光格局都该是有的。尤其她还用流民去填方城人口,蒋引蚨对她很有信心。
“这样的人,是不能看着流民冬日冻毙的。”他说,“就算是装,为了安民心,也得装几分仁义出来。”
“她必是要想办法给流民御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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