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灯昏暗下,手机屏幕的光线映亮着他晦暗不清的轮廓。
这次她回得很快,问他采访已经结束了吗。
然后又问他,“你回去了吗?”
已经在春夜凉风里一寸寸冷下来的心脏,又开始有了一丝起伏,喷泉的水坠落,满池的月色在水中不断动荡,不断翻涌。
好一会儿,他才在起伏不定的月色中,只回了她一个字,“没。”
林薏没有再回他信息。
他坐在灯光晦暗的长椅上,月色镀满他的轮廓,柔和又落寞,周围仍然热闹,准备社团活动的讨论嬉笑声,小情侣笑闹着分享趣事的快乐,有坐在这里等人的闺蜜之间玩笑,热闹喧嚣,人潮相拥,而他一人坐在光线晦暗的长椅,手机一直握在手中。
屏幕光线微弱亮着,连接着天上月色,是他的心中唯一明灯。
他沉默望着喷泉,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在等。
在林薏匆匆跑到校门的时候,周嘉也第一眼就看到了她。
又或者说,当她从人来人往中出现的时候,他就已经看到她了,看她奔跑着匆匆忙忙,到了喷泉前,累得直大喘气,像是高一那年的体测,她在跑道上为了八百米而拼了命。
她累到好不容易才能平复一下呼吸,急切又慌忙的四处寻找着,环视了一圈,在渐渐平复下来的呼吸里无声低头落寞。
隔得稍微有些远,夜色也沉默,可是春风融着月色,他感觉到自己的眼睛也痛到快要看不清。
他知道她不喜欢运动,也不喜欢奔跑,任何会让身体疲惫的事都不喜欢做,她的语气永远细细轻轻,笑也温温柔柔,上个楼梯都会累得眉头直皱,一到体育课就垂头丧气。
可是那一幕,他分明看见林薏一路奔跑而来,用尽力气,从人潮人涌,跑向起伏跌落的月色。
他的心也开始煎熬到泛疼。
手机握在手中,冷硬的硌着手掌心,皮肤里那块只有他自己能碰到的伤疤被硌得很疼很疼,可他抿着唇,还是就这样看着她转过身又快步离开,与他错过。
他给林薏发了信息,“你是要来找我吗。”
林薏还没有完全跑出他的视线,他看见林薏低头看了一眼,没有回,继续向前快步的走。她跑了一路,没有什么力气,跑得慢了许多,但仍然急切的奔向下一个校门口,她想见他,很想很想见他。
那一刻不知道为什么,他心软到再也没有什么话可以说,只有心底里尚存一息的理智在坚持着告诉他,别再去招惹那个浑身安静柔软的女孩了,别再去打扰她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生活了,别再让她受伤了,别再害她了,别再碰了。
沿街的店铺里在放着歌,隔得远,依稀听得清是那首陈清桉的《放下》,他听不清歌词,却也知道那首歌在唱什么。
——就这样把你归还人海吧,不如就此释怀或者放下。
他眼角手心都泛着冰凉,给林薏打过去了电话,很快就接通。
屏幕上闪烁着的时间计时,记录着和她时光相连,他抿着唇,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是该冷静到底,还是遵从自己的本能。
是说别来找我了,还是说求你了,别让我错过。
可他挣扎着不知道如何开口,她也没有说话,这一刻的电话相通,将他和她的距离连接得很近,他能听到电话里她因为奔跑而急促未平的呼吸,那个做什么都温吞慢热的女孩,此时因他而固执执着。
片刻后,他终于率先开了口,像从前一样带着笑的语气:“不用来找我,该玩儿就玩儿,如果你不想邮寄,可以等下次回来再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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