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成为它的营养补给,但这一次的蛋壳显然没有之前的价值。代号A可怜唧唧地趴在蛋壳里,看起来并不想吃。
朱利安只能无奈将它又捉了起来,放在掌心里,沿着培养舱转悠了一圈。
代号A的前足缓缓摩擦了一下,朱利安感觉到了某种捕猎、或者说欲/望的攀升。他愣了一会,突然沉默了。
是了,他怎么会犯蠢。
这里,怎么会没有食物呢?
在知道了代号A其实在他这里,其实没有死后,马库斯一直都任由着这珍贵的实验体生活在培养舱……岂非是因为,这里,同样是个巨大的食物储藏地?
整片丛林,似乎只剩下朱利安的呼吸声。
就连饥饿的代号A也没有再发出吵闹的声音。窸窸,是脚步穿过草丛的动静;嗡嗡,是近乎无声的跟从。朱利安站定,抬头看着四周,除了冰冷的人造物外,无数个活物回以寂静的视线,它们匍匐着,它们孺慕着。
是如此渴望朱利安的视线。
这么、这么多的食物,朱利安当然不用再去想,当初代号A被从保育园带走后,到底是怎么在短短的时间内被喂养到拳头大,他也不用再去深思为什么每次从传输管道取走饲料的时候,总有一股异常奇怪的腥味……
朱利安想吐。
对这个事实,对研究所,也对自己。
朱利安,不想伪装得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他在心里对自己说。
他何尝不是靠着吞噬了代号A,才满足了几乎永远无法满足的饥饿?
“……不。”
朱利安听到自己近乎蠕动的,用尽一切力量才从喉咙里挤出来的话,然后又狠狠摇了摇头,“听着,你不能吃那些。”他感觉到——他知道他本不能——但他的确感觉到代号A对那些伪虫族——用研究员的说法,它们远远算不上真正的虫族——的捕食欲,它已经快按捺不住了。
他用力盖住那只幼崽的视线,艰涩地重复,“你忘了吗?你之前在保育园的样子,那是错误的。”进食了太多伪虫族,代号A最终才蜕变成那个德行。
可那种的成长方向是绝对错误的!
“不用跟着我们。”
朱利安听到自己在说,用某种过于古怪的腔调,在驱逐着这些伪虫族的跟随。如潮水的窸窸索索声退去,像是大片浓郁的黑色在退散、朝着远离他们的培养舱方向撤退。这是朱利安第一次对它们说话,而它们仿佛真的明白他的意思。
如果代号A不肯听话,朱利安不能保证自己拦得住。
但在朱利安回到巢穴后,代号A依旧乖乖地呆在朱利安的手心,只是在遮盖光线的另一只手掌移开后,发出一声“咕”的声响,又趴着不动了。
它饿了。
朱利安茫然地意识到这点。
……他阻止了一场进食。
作为代价,朱利安总得找点什么东西来弥补。
可代号A还能以什么为生呢?
在朱利安无意识的疑问迫使下,幼崽在他的掌心咕咕唧唧,猛地翻了个身,露出朝天的几只触足,晃动了几下后,又立刻翻了过来,四只冰冷的金色复眼都朝向一个方向——朱利安。
然后,它开始攀爬起来。
它还没有长出翅膀——不像上一次那样顺利,它利用了锋利的前足,小心翼翼地爬上了朱利安的胳膊,然后是肩膀。
代号A昂起身体,像是立了起来。
为了看清楚它,朱利安侧过头去,就感觉幼虫的前足轻轻碰了碰下嘴唇。
…
咕哝,咕哝……
仿佛粘稠的,无声的舔舐。咕嘟咕嘟。咕嘟咕嘟。冰冷的触感滑过,坚硬的几丁质硬壳沾满了液体……本该是一场异常正直的喂食,却因为喂食的东西、与对象,而产生疯狂的、悖逆的亵渎感。
有时候,人类真的很难想象一切非人的存在,到底能怎么突破底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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