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现在还没有降雪。
敌军的套索甩得凶狠,索兵从中间钩住,拖倒了人拽到外去,就会被乱刀砍成几段。
谁不都是自顾不暇,桂弘仅是手中长剑便要赶上南疆矮兵的身子高,十分凶猛,漆黑的发梢在血雨中挥洒飘逸,脸上溅的斑斑血渍浇得更像什么威面战神——
即便知道他才是独龙唯一需要的人,可南疆的士兵全被那一剑劈人的力道慑着胆,别说人头,就当近身都不敢。
南疆人层层围在外,无论是长剑或走线枪全都不是好近身的武器,流失簌簌贴着耳边过,倒下的人也越来越多。
他们的背后就是悬崖峭壁,深渊足千尺于云雾下不见底,楚家兄弟也几乎被压靠到崖边。
画良之瞥眼瞧见楚东离拎着楚凤离的脖领子,单手躲闪刀剑突围,桂弘披剑断了人头,大喊:“先生!带凤离先走!莫要恋战!”
楚东离听得见声,却是咬牙做不出决定。画良之见状添油骂道:
“楚神棍,自己的家人自己护着,你陪他到现在已足够了!仁至义尽,带着你弟走就是!”
围攻下双方战得水深火热,画良之为防止身后冷箭贴住桂弘的背,低声问了句:“还行?”
桂弘捏着剑柄,一抹脸上得血渍:“行,能忍住。”
“莫要太冲动,缓着来。”画良之怕他按耐不住涌上心头、惹人疯癫的气血,百乱之中插声叮嘱道:
“背后交给我便是,只要你不乱序。”
“还不是因为有您在这儿。”桂弘挥剑斩断朝他落刀的胳膊,惨叫声扯得耳膜生疼,其间反而朗朗一笑:“我能有什么怕的,杀他便是——”
“凤离——!”
画良之正觉心头慰藉呢,忽闻背后楚东离一声叫嚷,骇地转了头去,桂弘的话断在一半儿,哑然瞪圆了眼。
竟是一根铁钩猛地从地面划来,出乎防备地挂住楚凤离脚踝。
少年背后就是万丈深渊,如此一个重心不稳,不等他自己拔刀断绳,身子已经失重,直直仰了下去。
——“哥!”
——“凤离!”
楚东离飞扑抓住他手腕,楚凤离整个身子全垂在山崖外,脚下便是吞人的黑坳,南疆的敌军持刀劈砍,楚东离哪肯松手,拽着他弟敏捷滚身,且是躲了过去。
桂弘见状虎目大震,手中剑比人先动,敌军将他们断在一半,援救不到,长剑飞快切了数人,画良之心觉势头不好,则慌去抓他衣袖:
“别冲动!”
桂弘迅速回身,“当”地拦下朝画良之露出破绽的背砍来的刀,抓住手腕将其往前捞进胸口,一脚踹得那敌兵口吐鲜血:“我知道,我知道……”
——“哥!!!”
楚凤离再是一声哭嚎,二人立刻齐齐转了视线过去。楚东离死不肯松手,他站不起来,便是落岸的活鱼,侥幸躲得过一刀,两刀……
桂弘脑袋里“嗡——”地一声,震响得聩耳,周遭顿成了模糊朦胧的嗡鸣,嘴唇动了两下:
“先……生。”
血顺着楚东离的袖底淌下,染得楚凤离半边身子通红。少年拼尽全力地尖叫,挣扎,好像耳畔再听不见别的了似的,要把他喉咙连同五脏六腑一并叫嚷得吐出去一样,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叫得声音到底有多大。
穿透得林鸟扬起漫天。
“别看我!”楚东离耗着一口怒气,忍痛咬牙,勉强挤出声道:“画良之,别让他看我!”
画良之瞬间明了其意,桂弘说到底还是疯症在身,他最怕的是什么啊。
怕的是至亲惨死面前的无能为力。
立刻转身匆匆把桂弘挡在身后,提枪解决身侧几个,却发现抓着他的手忽变冰冷,开始细微地发抖。
画良之心头一颤,无论怎么挡,桂弘也是比自己高出一大截去的,他自己不主动从那边抽回眼,便挡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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