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
因为自己。
不详的恐惧感如岩浆浇盖上头顶,黑暗中成了颗被冷却禁锢的山石,皮外滚烫,内里冰凉。
当真恨死自己一害怕就发抖的毛病。
只能跪在床上,佝偻着半边身子挤倚墙,把火石撞得噼啪三响。
星火阵阵迸出,熄灭,再迸出。
碰撞声拉紧空气,疯子手是笨的,但也没言放弃,没真崩了脑子里的筋,执着得打个火都像堵了命进去。
好像手里生得不是火,是画良之的命。
不知努力了多久,久到画良之已经开始心生疑惑,奇怪对面刺客怎么能安静得一声不响,就像也跟着等他点亮光似的。
清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
有人要杀他。
早被世人视成疯子,混蛋,蛀虫腐木逐出宫门不止,此番又是成了个平民的落魄皇子,无争夺皇位之资,便是失了他唯一的价值。
谁还会如此赶尽杀绝,处心积虑要杀他?
但说他这么些年的放浪形骸,四处招摇霸权,仇家许比自己想得要多,只是没成想,他这不过才出来第一天,就要遭此种武力高强的刺客夜袭。
且不说消息走漏得多快,若不是自己当时躺在那儿,不是七煞伐杜就被随意放在枕头边上。
他早该叫人抹了脖子了!
眼下自己险成了替死鬼,幸亏受过训,能听见风吹草动,提前挡了剑,倒是把刺客弄得措手不及,先挨了他一枪。
不过……
画良之警惕朝那隐在暗里的人影瞥去。
二人交手一刹,这刺客第一剑不似亡命徒的手狠,奔着要命直去,反倒刺得偏。
想为禁军之职,是凶恶高强的刺客见得不少,全没有这种都到了仇家面前,还放了一水。
到底心怀何意,又是谁派来,要把他斩尽杀绝的。
画良之口中说着让他慢来,心里头急得要命。
但透过紧绷的走线枪绳,早清楚感受得到对面烧着怒气,拼劲儿挣得有多厉害。
他可不是什么战斗起来富有耐性的类型,出手猛准,靠得是一击毙命,速战速决的套路,气力泻得也就快。
更何况当下,左手忍痛是可以接应,但真正能拿出力气的,只有一只缠着枪线的右手。
如此相持之间,到底是一声电光火石的脆响,桂弘把蜡烛燃上了。
方烛可盈满屋,破黑暗,恍惚的刺眼觑目后。
湿汗透了薄襟的桂弘,手还呈捧着火石的动作,半折着身子,颤巍回过头去。
黑袍的男人正身立于榻边,胸前提一把苍纹古剑,大抵是为了挡画良之的七煞伐杜护在这儿,却不想被那鬼魅无宗的走枪,措手不及给剑连着胳膊一并捆在一块儿。
好在画良之是深知自己力气不够,单臂控不住敌人,巧妙绕房梁盘转一圈,再扯着枪尾铜坠,可是任凭对面怎么挣,只要自己不松手,房梁不被拽塌。
人就逃不掉。
桂弘视线僵硬,把画良之从上到下扫了个遍,万幸发现他没伤。
这才扭头看了黑袍人的手,顺着大袖汩汩往下淌血,大臂被枪扫了好长一条豁口。
原来脸上溅的,是他的血。
“愣着作甚,取剑,逼上!取了他大帽!”
画良之看桂弘回了神,扯嗓子紧喊。
桂弘的视线定在黑袍人手里的苍纹古剑上。
他还没完全冷静得下来,牙关咬得咯咯直响,眼神像是个遇见天敌的兽,把浑身毛炸开,瞳孔颤得厉害。
“桂棠东!”
画良之不解,自己都他娘的拿命牵制上刺客了,还发的什么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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