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雁清。
从醒来后纪榛就一直徘徊在此不肯离去,不吃不喝地翻找。他分明魂不附体,却又极其清醒似的,也不哭,只是眼白被红血丝充斥着,神色凄迷。
又是一具皮开肉绽的尸身运过。
纪榛颤抖着附身去看,只见这人皮肉早被烫熟,翻出了猩红的嫩肉,他强忍着恶臭仔细查看,咬牙道:“不是。”
士兵推着车轮走远,他胃里顿时一阵翻江倒海,小跑到旁哇地吐出酸水。
陪伴着他的吉安不忍道:“公子,我们歇一会吧.....”
纪榛擦去唇边污秽,拂开吉安要扶他的手,又跌跌撞撞地走向远处。
五个时辰,从天明到天昏,纪榛不知翻看了多少尸体。等最后一具血尸运到他面前,他跌倒在地,神态凄楚却挤着笑,“不是,不是他.....我就知他未死。”
士兵见他形如痴儿,相视无言。
几百具尸体,烧得没几个能辨认出面目,纪榛却如此言之凿凿,在他们看来不过是自欺欺人。
士兵低喃,“唉,莫不是疯了吧.....”
吉安听见了,气道:“你说的什么话,我家公子好好的,你才疯了呢!”
士兵讪讪地住了嘴,走远了却忍不住嘀咕,“又哭又笑的,不是疯了是什么。”
可吉安低头一看,纪榛果真是痴痴然的模样,不禁骇然,他小声地说:“公子,我们回去好不好?”
纪榛坐在地上,很高兴似的嘟囔着,“我不回去了,我和沈雁清在一起。”
吉安顿时背脊一凉,望着满地尸首,结巴道:“这哪儿有沈大人?”
却见纪榛慢慢地咧嘴一笑,指着空无一人的前方,一字一字地回:“沈雁清。”
吉安惊恐失色,这才觉着士兵并非说胡话,没了沈雁清的纪榛,当真连魂魄也丢掉了,只剩下一个行尸走肉的躯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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赛神仙收回把脉的手,叹道:“心弦断了,人自然也就糊涂了。”他不忍地接着说,“俗称失心疯。”
纪决望着榻上昏睡的纪榛,心如刀割。
昨夜他为保纪榛,将人击晕送回,彻夜守着不敢离,今早纪榛一醒便哭着求他去军营。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纪榛那时还算清醒,纪决思忖后到底无法拒绝,命吉安跟随,又遣派几个士兵护送,严令要保证纪榛周全。
天一亮,蒋蕴玉便挥旗进军皇城,他留守锦州善后。
夜幕降临,探子传来喜讯,纪决还未松一口气,就得到了纪榛患了失心疯的噩耗。
极喜极悲的两件事同时抵达,让纪决百感交集。
他强定道:“可有医治的法子?”
“秦先生,我倒是可开些安神的药方让小秦先生服下,可心病还需心药医.....”
想到沈雁清,赛神仙也很是感慨,“若不是我负伤难行,他也不会为了救我错失逃离火海的良机,我有愧。”
赛神仙离去后,纪决替纪榛重新包扎手上的布帛。
纪榛的掌心被火灼烧过,血淋淋的一片,伤口处理过,可这一日下来,伤势却更严重了,掌心的肉糊成一团。
纪决沉默地替纪榛上药,忽地想起沈雁清那句“我心匪石”。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纪榛又何尝不是如此?
倘若沈雁清真不这在人世间,难不成纪榛就要浑浑噩噩地过这一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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