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李皇后病逝之后的这两年成嘉帝身子一直不好,隐隐有日薄西山之兆,也不知能不能撑到看见国库充盈, 军队悍勇, 以及小皇孙长大成人的那一天。
除了叛乱,裴元嗣与支持此次改革的一大批官员也都遭到了御史大夫与朝中不少勋贵们的弹劾,弹劾裴元嗣的折子无非就是一条,正妻在世时宠妾灭妻, 正妻被休弃后扶妾为妻。
当初裴元嗣为了扶正阿萦为林氏伪造了新的身份, 新身份中林氏是山东兖州府人,其父林博袭锦衣卫百户, 后被礼部侍郎沈文德看重纳为贵妾。
骂得更难听些的奏章中不知从何处查出了阿萦的母亲林氏并非良家女子, 乃是罪臣之女, 卫国公娶罪臣之后为妻,是罔顾国法家规、不成体统,实该罢爵革职!
成嘉帝直接批复:证据不足。全力压下所有的奏章。
裴元嗣每日面对慈眉善目的成嘉帝, 心内便很是过意不去, 唯有更加兢兢业业地替君主分忧。
不久决明从岭南回来, 蒋三郎的踪迹他查到了一些线索,遗憾的就是人依旧没有找到,为了不打草惊蛇裴元嗣便将决明召了回来,命他留下心腹不动声色继续在岭南暗访。
孙士廷之所以能屹立内阁多年不倒,除了他自己本身有极强过硬的能力外,这天底下的人脉耳目他手中只多不少,如此一来怕是蒋三郎一家的生死渺茫、凶多吉少。
不过裴元嗣并不担心于此,雁过留声,风过留痕,一个人即使再手眼通天,只要做过的事情就不可能将所有痕迹抹去。
孙士廷是两朝元老,想要拿捏住他的把柄不容易。
裴元嗣查到过一桩陈年旧事,早年孙士廷认定体弱多病的太子寿数不永,对太子颇为不尊重,还曾当众训斥过年仅八岁的太子,此人看似圆滑,其实心胸狭隘。成嘉帝一共就这么两个儿子,太子成了“弃子”,为担心太子报复孙士廷唯有转投周王。
裴元嗣猜测,这次弹劾他的奏章里十个当中能找到九个是孙士廷与周王所为。
倘若含章宫失火是周王的手笔,他救太子、弃娶冯氏便已经将周王与康平侯府得罪了透,而孙士廷因为孙诏与当年的林奎旧案想来对他亦是恨不得除之后快。
朝中局势剑拔弩张,裴元嗣不想家人担心,便从未将此间之事与家中透露半句风声。
三月十一清明节,朝廷休沐三日。
本朝清明节习俗是扫墓祭祖,裴家自前朝起便是簪缨世族,家族世代云集京城附近,清明节这一日裴元嗣领着阿萦、赵氏和二房一家等去了城郊祭拜祖先。
打从前几天晚上赵氏就总睡不踏实,时而梦见薛玉柔、时而梦见长女大娘,这两个人的死至今都是赵氏的心结,赵氏曾经想将未来得及给予女儿的母爱全部倾注到薛玉柔身上,为她寻一门好亲事,怎奈薛玉柔红颜薄命,早早香消玉殒。
赵氏郁郁寡欢,精神不振,恰好薛宁婉提议她准备到万福寺里住几天为姐姐诵经祈福,赵氏放不下九泉之下的外甥女和女儿,在薛宁婉的怂恿下遂决定领着一家人一齐到万福寺祈福抄经,散散众人身上的煞气。
阿萦自然也要跟着去的,绥绥两岁半,昭哥儿还不到一岁,带着两个这么小的孩子出去人多眼杂,阿萦不放心,留在家里却又担心薛宁婉故意用调虎离山之计趁机对两个孩子做手脚,思来想去她决定带上两只小的,只要到时候她守着绥绥和昭哥儿形影不离便是了。
三月十二,阿萦和赵氏抱着两个孩子坐一辆马车,薛宁婉、刘妈妈坐一辆马车,陆氏则与女儿纤纤坐一辆马车,由裴元嗣和裴元休兄弟俩一起护送着。
裴元嗣提前一日便让人与万福寺的主持打过招呼,将这日佛寺门前的其他香客暂时被遣散,佛寺的两位主持等在门口迎接,七八辆宽敞装饰华贵的翠幄清油车停到万福寺前,仆人们搬下脚蹬,丫鬟们上前搀扶,几息之间马车上便下来好几个锦衣华服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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