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回鹤闻言轻笑道:“当年师弟师妹们学堂玩闹的小把戏罢了。”
而后抬手轻轻一点纸蝶的翅膀,纸蝶仿若被注入灵魂一般蒲扇着翅膀,在傅回鹤手指间盘旋起舞。
傅回鹤微微一笑,低声道:“去吧。”
***
京城这场连绵不绝的雨已经下了十几天。
苦水铺中,溅落在青石板上的血也混着雨水被悄无声息地带走。
形容狼狈的苏梦枕靠坐在墙边,雨水顺着他的发丝连绵不绝地滴落下来,寒气与湿气裹挟着死气侵入进他的骨髓里。
他原本便是一个病人,一个伤患,一个身中剧毒几十年挣扎的人。
如今伤、病、毒三者齐发的滋味并没有那么舒畅。
苏梦枕眯着眼,看向濛濛细雨之中蒸腾起的雾气,苍白如纸的唇张了张,呼出一口浊气。
……可惜了,终究还是差了些时间。
他的手并没有垂在身侧,而是放在身前,手中还握着那把凄绝泣血的红袖刀。
——红袖刀总是在他身边,从一而终。
随着失血和毒发带来的虚弱感,苏梦枕的眼前开始出现大片大片斑驳的白影,吞噬殆尽他目之所及的一切,覆盖了他为之努力拼杀守护的所有。
即使如此,他的面容仍旧带着那股锐锋的挺拔之气,他的一生经历过太多起伏,但不论是背叛、国仇、家恨……乃至于如今近在咫尺的死亡,都不能挫败他的骄傲。
凌晨的京城街道安静极了,只有淅淅沥沥的小雨声。
苏梦枕昏沉之际察觉到什么东西靠近,握着红袖刀的手骤然收紧。
蓦地,苏梦枕只觉得耳际一凉,他仿佛有了些力气,睁开眼侧头看去,一只纯白色的蝶落在了他的肩头。
苏梦枕的肩膀处横着一道狰狞开口的刀伤,鲜血将那只纯白的蝶染成了血红色,蝶翼透明,脉络延伸出绯红色
的骨,一如苏梦枕手中凄艳决绝的红袖刀。
“功未成,身先死,多么遗憾的事情。”
“苏楼主若是不甘心,不如来离断斋中坐一坐,谈一桩生意,如何?”
***
门前的檐铃叮当作响,雕花木门被客人推开。
面如金纸、瘦骨嶙峋的男人冒雨而来,他的右手四指指腹带着刀茧,突出的骨节处停着一只血红色的蝶。
苏梦枕的目光掠过四周,此间虽有些昏暗但并不影响视物,一眼望去是与外间普通铺子门面截然不同的宽敞。
面前陈列着六架博古架,博古架间飘荡着丝丝缕缕的淡红色雾气,架子上间或摆着不同样式的香盒,没有任何金银玉器古董字画之类的陈设,平白显得有些空空荡荡。
停在他骨节处的血蝶重新蒲扇着翅膀,朝着博古架尽头的光亮处飞去。
苏梦枕的眼神一动,抬步跟了上去。
他自然知道此地不凡——自从他踏足这里,他的身体轻盈地仿佛一扫沉疴,全然感受不到病痛重伤的磋磨。
是自记事以来便未曾有过的轻盈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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