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半年来肖嘉映为他花的每一笔钱,包括送他的旧衣服、给他做的每顿饭,他都在心里估过价,并且白纸黑字记了下来。
密密集集几十页,本子都快被他写烂了,边缘变得很脏,卷曲。用手把边拂平,他收起笔,看了眼今天的日期。
六月十四。
冬天太冷了,好在已经过去。
四月份的时候谈默报名学叉车,学费2500,有2000是当初肖嘉映借他的,剩下500是他自己攒的。
考下叉车证,经过个把月的实习,现在他已经正式上岗,作为一名技术过关的叉车工,一个月干得好能有五千,再差一点也有三四千。
谈默不怎么花钱,他不抽烟不喝酒不赌博,在工地穿工服在外面穿肖嘉映的旧衣服,就连鞋子也是劳保店买的胶鞋,刮风下雨四季不换。所以五千对他来说足够生活,甚至还能存下一部分。
但是,依然没有存够买手机的钱。
并不是手机有多么贵,也不是他不喜欢手机。每天放工后,工地其他人全都抱着手机不撒手,他能不喜欢?但他不舍得花这个钱,觉得不值。
这一点肖嘉映是同意的,因为本来就打算九月份送他回去读高三。这样一来谈默要补的课就非常多,每天夜以继日的看书做题都嫌不够,根本没有时间玩手机。年纪太轻了,他没有自制力。
不过这里边有个困难,就是谈默的户口还在农村,要想在临江读书需要给学校交借读费,也就是择校费。这项费用后来取缔了,可惜当年还没有,而且是笔不小的数目,最普通的公立高中也要两万多元。
肖嘉映不能随随便便把谈默扔进乡下一间高中不管,所以这个钱他得攒。幸好谈默很懂事,从不开口要求什么,复习功课很刻苦也很聪明,这让肖嘉映觉得攒就攒吧,万一给国家培养个科学家呢。
不用手机不会怎么样,少吃一顿肉也饿不死,他们俩抱着这种想法在生活。
对了,谈默很喜欢看电影,虽然他嘴上没说。
他这个爱好肖嘉映知道,也能满足。
有时周末突然有空,肖嘉映会抢好票,再把场次和地点发到老余手机上。老余收到后就告诉谈默,但偶尔干活太累或者没空看手机,等到谈默知道的时候电影已经开始了,错过过两三次。后来肖嘉映就提前一天发,这样也方便谈默安排时间。
通常是深夜场,因为那种的票价才便宜。
但是这种场次的电影常常不好看。大片的午夜场他们根本不考虑,只考虑单价在20元以下的,或者在网上抢一些活动赠票。
有些是恐怖片,有些是文艺片,商业片极少。
肖嘉映带着水和廉价的小零食去影院,从偏僻的晚间通道独自上楼,取好票站在检票口张望。
难免也会有点担心,担心谈默有事来不了,所以他一遍遍看手机。
开场前五分钟谈默跑来了,气喘吁吁,满额的汗,灰头土脸的,跟帅气不沾边。
但肖嘉映瞬间松一口气:“这里!”
把纸巾和水递给他,他边过检票口边咕咚喝掉一半!还呛得直咳嗽。
肖嘉映大力拍他的背:“慢点,慢点,急什么,没人催你,错过了开头也没关系。我在网上看过影评,说一般。”
谈默也不是急着看电影,但他不解释。
找到位置坐下,上座率拢共也就三成吧,可见这电影真的不火。肖嘉映把外套脱下来抱怀里,谈默也把鸭舌帽取下来放旁边。
是2D的,不用戴眼镜,所以他的疤很清楚定在脸上。
“刚才你怎么是跑来的?”
他坐在身边,肖嘉映恨不得能感觉到一股水蒸气,从他头顶奇妙地蒸发。
“锻炼。”
“干活还没锻炼够?”
谈默抬抬下巴,示意他集中注意看大银幕。
灯暗了。
肖嘉映把零食拿出来,袋子撕开,安静地摆在两人中间。
谈默看电影的时候很专注,而且什么类型他都爱看,肖嘉映则不然。
他自认鉴赏能力一般,合家欢电影是他的最爱,太高深的、节奏太慢的都会让他犯困。比如今天的这一场。
导演的镜头语言像0.5倍速,肖嘉映又才加完一天班,四肢软绵绵地瘫在座椅上,不一会儿眼皮就关上了。
他的手机就插在水杯槽里。
中途亮了一瞬,谈默视线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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