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听到有人叫:“肖嘉映,裴老师找你。”
他从课桌上醒过来,发现身上披着一件宽大的校服,不禁低下头微笑。
路过其他班级都很安静。
到老师办公室外,顿住脚步想了想,还是想不出老师找自己会有什么事。抬手敲门,裴老师的嗓音比平常还要严肃:“进来。”
推开门的瞬间就愣住了,因为老妈在里面。
“这件事会不会搞错了。”刘惠的脸色极其难看,“我们孩子很乖很听话,不可能干出那么没脸没皮的事,一定是同学们瞎传的。”
班主任稳坐在那里,斜了不明所以的肖嘉映一眼:“是搞错了吗?”
很快,邓启言也被叫过来。
两个人当着三位家长、班主任的面,中间隔着一张桌子的距离,像两根未经风雨的幼竹插在那里,惶惶不可终日。
裴老师润完嗓开了口:“启言,别说老师不给你们留面子,出了这种事老师第一个没面子,知道吧?你是我班里的尖子生,嘉映学习也不差,老师还指望你们有出息,有大出息,所以这种事更不能姑息,这种苗头一旦发现就要遏制在摇篮里,你们还小,被电视上、漫画里那些东西一带,思想就长歪了,那很危险!后果不堪设想……”
肖嘉映起初还糊涂着,后面听懂了,脸开始发烧,头越来越低,脸都快垂到脚背上,双手也在裤缝两边攥得死紧。
他没想到老师竟然会把家长叫来,更没想到一位经验丰富的人民教师,拿出的办法竟然是让他们承认错误,保证以后再也不犯。
他嘴唇抖动着,太阳穴胀得发酸,人也在发颤。
假如现在是在楼顶,他会毫不犹豫跳下去。
裴老师说完了,刘惠转过脸来,深深地、怨恨地看了自己儿子一眼,面无死灰。嘉映侧开头,一眼都不敢跟妈妈对视。
当着所有人的面,邓启言的爸爸大发雷霆。邓启言开始一言不发,后来他爸要动手,他被他妈一把扯进怀里,眼镜从鼻梁上滑下去半截。
“我没有。”
“声音大点儿!”他爸忍下一口气,指着他的鼻子,“给老子一五一十说清楚,否则老子让你知道厉害!”
“这事谁传的?可以把他叫来对质。”邓启言胸膛轻微起伏着,“我跟肖嘉映就是普通同学,传那种话的人脑子有问题。”
肖嘉映本来都有点东倒西歪的了,这一秒身体突然变得僵直。
他听见邓启言用一种隐忍兼屈辱的语调说:“嘉映确实一直在替我记笔记,打饭,那又怎么样,普通同学而已。而且我说过不用,是他坚持那么做。他说他愿意。同学都这么说了我也不好拒绝,毕竟嘉映的朋友一直不多。”
办公室安静了两三秒,然后嘉映清楚听到来自自己母亲的一声蔑笑。
裴老师意味深长地问:“你的意思是,这全是误会?”
“也不全是,我不否认我们关系好。”邓启言扶起眼镜,“我跟很多同学的关系都不差。”
裴老师点点头:“你人缘确实不错。”
下午肖嘉映还有课,但他妈不让他上了,让他收拾书包回家。
等公交车的某个瞬间,一直一言不发的刘惠突然发作,回过头来用尖利的嗓音喊:“高兴了?满意了?老娘的脸都让你给丢尽了!”然后抡起挎包就往儿子头上砸。
“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不要脸的东西。”
“辛辛苦苦挣几个钱,不是让你在学校里谈恋爱的。”
“整天像个娘娘腔一样,跟在男孩儿屁股后面转来转去的献殷勤,人家能看得上你?”
“去,上你爸那儿吧,以后别跟着我,我伺候不起!”
肖嘉映一下也没躲,缩着肩膀头昏脑涨地承受,眼泪流到衣领上了自己都没发觉。
他们家在一幢五层小楼的四楼,楼道很昏暗。
刘惠一边爬楼一边喘气,样子像是要把嘉映大卸八块,掏钥匙开门时狠狠地捅进去。
但她进门以后还是不跟嘉映说话,就连灯也不开,径直坐到沙发上,脱了鞋往地板上一摔,命令嘉映滚进房间,不准出来吃饭也不准上厕所。
像只丧家之犬,嘉映拧开自己的房门,不敢发出一丝一毫的声响。
他想不明白邓启言为什么要那么说,哪怕只是沉默呢,只是沉默也会让他感觉好受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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