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师第一次落槌。
姜时念目光再次掠过那把琵琶,把那些早就支离破碎的回忆压下去,这种天价,离她太远。
拍卖师再次重复价格,准备最终落槌时,偌大古罗马风格的奢侈宴厅里,满座高门权贵间,一道无波无澜的声线如同薄冰撞壁,从容响起:“三千万。”
现场陡然死寂,鸦雀无声,拍卖师的锤也悬在半空,几秒短暂的反应时间之后,所有人表情隐隐失去控制,循声转过头,有人直接在位置上起身。
男人站在入口,背后是神庙一般的高大雕刻门扉,恢宏建筑只沦为他陪衬。
他穿黑色正装,长腿宽肩,又不过于庄重,西装随意挽在臂上,马甲妥帖顺着流线,恰到好处束缚丝白衬衫,五官轮廓被头顶灯光覆上,极具攻击性的深刻英俊,再一晃眼,又好像一派散淡温存。
拍卖师终于醒过神,咽了咽确认价格。
她再跟现场重复,问有没有加价,但谁还会攀得上这个过于离谱的价位。
若真是想要琵琶,两千万以内绝没问题,他却漫不经心,直接随口淡声讲出匪夷所思的数字。
拍卖师果断落槌,眼神望向姜时念,姜时念喉管已经紧涩到呼吸不畅,明白对方暗示,她要对买家作例行短访。
姜时念视线凝在台下那人身上,看他缓步走到中间空下的主位,旁边已有不止一人诚惶诚恐地起来,之前傲慢表情彻底扫空,弯腰请他入座,脸色一个赛一个的难看。
隔着距离,姜时念对上他目光。
说好的,她要……冷脸不悦。
不清楚他目的,但她必须要配合。
姜时念废了好大力气,及时调整好表情,职业微笑收起,明艳脸上只剩一片漠然冰凉,抬麦冷声问:“沈先生爱乐器?您何至于用这么高的价。”
沈延非坐在主位上,无数瞩目。
他抬头看她,矜贵眉目颇为无奈地缓缓舒展,语调含笑:“琵琶出现以后,我太太多看了两眼,我猜她可能喜欢,不过是想博她一笑,请她别因为我这次出差太久,对我生气而已。”
现场压抑着一片哗然。
当着沈延非的面,轻易不会有太大喧嚣,但他人到场,亲口当众说出这句话,扔下的炸.药甚至比当初那一句“蓄谋已久”更重。
人人皆知沈延非是什么人,清楚他过去的作风,不可能对任何人有低头姿态,他就算对一个女人不掩饰地娶了宠了,也该是高高在上的掌控者,绝不会垂下高贵头颅,公开去哄慰,乃至取悦对方。
姜时念压着的心脏猛一跳动。
他竟然……
是这个用意?!
把自己位置摆低,将她无限托高,这场合里人人都要争相去献媚的沈家掌权者,甘愿走下神坛,到红尘里噙着笑为太太折腰。
沈延非无视周围声音,修长手指在身前随意交叉,双眼只专注凝视她,开口问:“姜老师,可以原谅我了吗。”
姜时念心绪乱涌,指甲往皮肉里按着,看到他眼中意味,知道她不能打断他的节奏,她调整着呼吸,不为所动说:“开什么玩笑。”
沈延非唇边笑痕加深,又隐隐被看不见的细小刀子划着。
明知这才是逢场作戏,但再一次面对她的冷漠抗拒,像从前那些永无止境的岁月又压回到身上,碾着他神经,发出深暗的钝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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