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消逝已久的日子,问何日相见,相见何方。
李明格站在灵堂桌前,身后墙上挽联、祭幛在风中上下飞舞。
对比起上次见面,他看起来得体多了,褪去癫狂的神色,衣冠楚楚,但很难说哪种状态更好一些。
此刻他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尽数都白了,形销骨立,很难想象,一个活人脸上可以呈现出如此暮气沉沉的神态。
站得很直,却也肉眼可见的吃力,前来悼念的人低声说着一些或真或假的节哀宽慰的话,李明格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很麻木地轻轻点头致意,直到,他看到了李玄。
一瞬间,他整个人僵直了,好像空气凝成了薄冰,把他一并冻在了里面。
于是很快,有人顺着他失态的目光注意到了李玄的出现。
“谁呀那是?”
“他们家儿子吧?”回答的声音不太确定。
“哎呦,这么大了……还是很小的时候我见过呢。”问话的人暗暗咋舌。
“不是吧。”旁人提出质疑来,“做儿子的哪有现在才来的……”
他没好意思说,李明格的状态实在也不像是见到了爱子。
这些议论声自然逃不脱李玄的耳朵,置若罔闻,并不在意。
甚至也没有去看李明格。
他拿着花慢慢走到舒馨的遗像前,黑白照上的女人还很年轻,二十出头的年纪,风华正好,青春明媚。
即便此刻,她依然是整个追悼厅里最鲜艳的存在,覆盖在骨灰盒上的红绸,是灰白场景中,唯一的亮色。
多么荒诞无常。
“我妈妈年轻的时候,可漂亮了。”
曾经有人和他这样说。
是很漂亮,李玄想,垂下眼,微微弯腰鞠躬,然后把那束雪白的康乃馨,轻轻地放在了舒馨的遗像旁。
花香和露水沾染了他的手背,走到车边都还没有完全散去。
但当盛敏握住他的双手时,所有轻微的不适都消失了。
“不是说在车上等我吗?”
“想早一点看见你。”盛敏把他有些凉的手拉到唇边隔着口罩吻了一下,“回去吗?”
“要不走一会儿吧。”李玄想了想,牵住他的手,一并放进自己的大衣口袋里,“最近公司事情多,难得出来,好像也有日子没有同你走走了。”
盛敏愣了一下,旋即说好,不动声色地把他们交握的手,调整成十指相扣的姿势。
除了主干道,殡仪馆里修了许多窄小的石子路,他们随便挑了个岔口,也没什么方向,随意地慢慢走。
冬季是死亡的高峰期,殡仪馆里人来人往,能听见说话和脚步声,但都被树木隔开了,隐隐绰绰。小路望到尽头,却是再没有第三个人。
今天天气不错,太阳出来之后,雾气也很快消散了。空气还是凉的,呼吸间有一丝清冷的冰晶气,鲜少人经过的地方,草木修剪得都不那么仔细,在寒冬中,却反而生得比别处茂密。
一开始,他们并没有说话,走着走着李玄似乎想起什么,突然笑了一下,触及到盛敏的目光,他耸耸肩:“……是我没注意,最近跟你散步总是在这种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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