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丛安河喝完最后一口脱脂奶,问:“你觉得怎么样?”

问电影。

戚不照就答:“我不懂这个,不好说。”

差强人意。丛安河道:“特效妆画得很好。”

戚不照嗯了声:“导演很叛逆。”

丛安河想到特写尸体的几镜。

灰败的村景,满地的血。借医生视角推进的几镜里,有被炮火轰碎的人体组织,镜头语言很有野心。

“好残酷。”

戚不照:“还有更残酷的。”

丛安河随口问:“你见过?”

长时间专注耗费大量精力,戚不照有些倦懒,笑了笑:“你猜。”

反将一军。

才不猜。

丛安河闭上眼睛。他把杯子随手放在空了大半的果盘边上,黑底白字荧幕飞速向下,话题拐了弯。

“可能没和你说过,我父母都是学医的。”

戚不照点头:“第一次听。”

“我爸在医院工作,神经外科。我妈不太一样。”

“怎么说?”

丛安河仰起头,天花板是平坦的本白,他勾画模糊的轮廓——短发,雀斑,单眼皮,肩颈线条利落又漂亮,后跟被磨薄的帆布鞋,跑三趟超市买铁皮文具盒,过年开皮卡拉来七八箱砂糖橘。

余珂女士的手臂很有力,单手把他举起来是很常见的事。他开始想念。

“我妈是战地医生,实习转正之后就随队驻外。她对我很好,我也很爱她,可惜相处的时间不多。”

戚不照这时候才偏过头去看他,神色有些意外。

“嗯……是个不太常见的职业。”丛安河说。

戚不照摇头:“战地需要医生。”

丛安河:“替她谢谢你。”

他突然垂下头,戚不照吓了一跳,抬手把他脑袋按住:“和我拜堂呢丛老师。”

丛安河拍开他的手,无语:“叉子掉了。”

丛安河捡起两头叉,嫌脏,没往盘里放。

戚不照突然道:“苦难和灾厄未必成就伟人。一串数字,一页新闻,一张讣告,多少抚恤金……都是人命。”

时代的每一粒尘埃落在人肩上都太重,丛安河给予他长久的注视:“珍爱和平。”

戚不照的眼睛很黑,静得像一口井,远超年纪的沉稳:“珍爱和平。”

二十三点整。

墙上的老式挂钟弹出一只不发声的白鸽。

弹簧上了年纪,舒张时吱呀作响,像扇被推开的门。

喉咙开始发紧。

戚不照的视线刮过他的眼睛、嘴唇、耳后和肩颈,静谧又滚烫,太直白,丛安河不习惯招架。

白鸽很快收回钟体,咚一小声,两片吞没报时器的木板紧闭。

“刚刚说到哪儿了?”丛安河转转手腕上的链子。

戚不照:“说到阿姨。”

“嗯,对,说到我妈。”丛安河道:“她去世的时候我还小,那会儿还不记事,但我爸就不一样了,每天过得像在受刑。”

戚不照问:“你们现在还住在一起?”

“不,分开住,我经常去看他。”丛安河无奈道:“不过意义不大,他想我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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